回到那方幽静得仿佛能隔绝世间一切纷乱的山谷,陆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林雪照的危机,暂时地、强行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他不敢让那名字在唇齿间滚上一圈,怕一开口,便会被怒火灼穿喉咙。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冲杀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手艺人,要做的,永远是先将自己手中的活计,做到极致。
他将那枚花费了一千五百灵石巨款才拍下的“九幽玄参”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一旁。
玄参通体幽蓝,根须蜷曲如婴指,触之冰凉,却又有细微的火焰纹理在皮下游走,像被封印的幽龙。
然后,他开始履行与阿愁的约定——炼制那枚足以决定山谷中那个柔弱少女生死的【冰火同源丹】。
丹方不是一般的繁复,光是里头那些主药辅药怎么相生相克,就够寻常的炼丹师琢磨一辈子,甚至搭上性命。
接下来几天,山谷里倒是难得的安宁,只是这安宁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天刚亮,晨雾还没散,陆明就一个人坐在石台上。他指尖燃着一小簇青焰,火苗不大,却把周围的湿气都蒸腾出一圈淡淡的虹彩。
他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琢磨那张丹方,几乎把所有心思都耗在了上面。
丹方上,那些前人留下的朱砂批注,早被他的汗浸得化开,像一滩滩干了的血。他却毫不在意,只用指肚轻轻地来回摩挲,那动作,像在安抚一头睡着了的野兽。
阿愁醒来后,没了之前的煞气,倒像只刚出生的小鹿,柔柔弱弱地跟前跟后,成了他的小尾巴。
陆明练火时,她就蹲在一旁,好奇地盯着他指尖那朵跳动的青色火苗。
夜深了,看见陆明还在跟丹方较劲,她会笨手笨脚地递上一块布巾,让他擦汗。
家里那只老猫,又馋嘴偷吃陆明好不容易晒干的小鱼干。
她看到了,就鼓起胆子,张开胳膊,想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拦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肥猫。
可老猫连眼皮都懒得抬,尾巴一扫,就把她带了个趔趄。
陆明看着这一切,竟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高人前辈”的耐心。
他发现,阿愁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连修仙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对“音律”和“神魂”的感觉,却敏锐得吓人。
他教她认药草,她闻着药香,总能说出紫苏的味道,像雨后竹林;说赤阳花,是炭火里“啪”一声爆开的松果。
于是,他试着向她讨教,问她音律怎么能引动天地灵气,神魂上的攻击又该怎么防备。
阿愁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能凭着本能,哼出一些调子。
那些调子很怪,却能让陆明焦躁的神魂慢慢安定下来。
有时那调子像河面下涌动的暗流,有时又像春天里冻了一冬的溪水,刚刚破冰,叮叮咚咚的,尾音总带着点很轻的颤,好像随时会碎掉。
作为交换,陆明会教她一些最浅显的五行生克道理,还有……怎么画一张最简单的“净心符”,好让自己静下心来。
阿愁学得极认真。
她握笔的姿势,比陆明当年第一次拿笔时要标准多了,仿佛那种对灵力的精细掌控,早就刻在了她骨子里。
她画符的时候,嘴唇会微微张开,舌尖轻轻抵着上颚,像在学一种古老的、没人知道的呼吸法。
至于魂右,则被陆明再次派了出去。
他依旧戴着那张青铜兽纹面具,以“千痕君”的身份,在“暗河集”的黑市中,低调地处理着那些从刀疤脸魔修与赵家席位上缴获的战利品,并为陆明,源源不断地带回各种炼丹所需的、廉价的辅助材料。
有时是一包带着沼泽腥气的“腐骨花”,有时是一小瓶用婴啼封存的“怨灵泪”。
同时,他也负责收集一切关于“血仇坞”与“中渊洲林家”的情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一日,阿愁在帮陆明整理一堆刚刚采摘回来的、气味各异的草药时,或许是心情不错,竟无意识地,哼起了一段残缺的、有些不成调的曲子。
那段曲子,她似乎哼过很多次。
陆明也听过很多次,只觉得宁静悦耳,并未在意。
可这一次,风突然停了。
正在石台上闭目推演丹方的陆明,只感觉自己储物袋中,那枚一直被他珍藏着的、来自于杀伐版阿愁的、记录着“长生引”残篇的玉简,竟是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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