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单膝跪在地上,指尖那缕灵丝跟活鱼似的,一扭一钻,顺着碎砖缝、枯井沿、老槐树的根须,一路缝补出一幅密得发慌的符阵。
外圈是“雾锁迷踪”,薄雾贴着地皮爬;中间“伏魄十三灯”一盏接一盏浮起来,像谁把鬼火串成了灯笼;最里头镇着那面从赵家执事身上摸来的青玉镜,镜子背面还沾着人家没擦干净的指纹,此刻倒成了阵眼。
每根灵丝勾住节点,就“噗”地迸出一点银光,像谁拿冷火点了根烟,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最后一根“定神钉”敲进井沿时,整座小院忽然“嗡”地一颤,像被什么从世界里抠了出去,只剩个黑黢黢的壳子悬在那儿。
陆明这才直起腰,汗顺着下巴往下淌,砸在土里,“嗤”一声冒了点儿白烟。他抬手用袖子糊了把脸,胳膊肘一弯,纱布底下那道旧伤又咧开了嘴,血珠子排着队往外滑,活像条撒娇的小蛇。
可他只是皱了下眉,便不再理会。
而是走到那张已有了五道划痕的木桌前,拿起那把普通的刻刀,在那个新刻的“镇”字旁边,又重重地,刻下了一个崭新的字。
生。
从“符镇长街”的杀机中,博来的一线生机。
夜,渐渐深了。
林雪照提着一个食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中。
她看到院中那比之前严密了十倍不止的阵法,又看了看石桌上那个崭新的“生”字,那双清如秋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你的伤。”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药膏与绷带,言简意赅。
直到这时,陆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被刀气划开的伤口,正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
长街上的那一战,看似是他占尽上风,闲庭信步,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清楚。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但凡行差踏错,此刻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没多说什么,依言默默脱下上衣。随着布料的剥离,一道深得几乎能看见白骨的狰狞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林雪照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停了。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沾了点清凉的药膏,极其小心地,为他一点点敷上。
她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精准,仿佛不是在涂药,而是在勾勒一道世间最精密的符文。
尽管隔着衣料,当那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后背时,陆明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极轻微的颤抖。
清凉的药膏混着少女身上淡淡的墨香,在这安静的院子里,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的手……”陆明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目光落在林雪照手臂上一道淡红的烫痕上。
“没事。”林雪照的回答还是一样冷淡,手上涂药的动作却下意识快了些,“画符炸了炉子,常有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陆明便没再问。他默默感受着后背的凉意驱散了灼痛,心里却又添了一笔账。这份人情,加上之前那瓶青元丹,怕是越欠越多了。
药一上完,林雪照便起身告辞,没有半句废话,只在门口留下一句“凡事小心”,便转身离开。
陆明送她到院门,看着那抹熟悉的白色消失在巷口的夜色里,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一样。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院子。
院里还是一片狼藉,是刚才一场厮杀留下的。陆明默默动手收拾起来。
当清理到墙角的一堆杂物时,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伸手拨开,竟是一只黑猫。猫儿通体乌黑,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糊着干掉的血和泥土,蜷成一团,眼看就剩一口气了。
猫身上有灵力扫过的伤痕,想来是被街上那场大乱波及,拼死才爬到这儿。看着它这副在绝望里求生的样子,陆明心里一动,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狠下心不管。从储物袋里翻出自己配的最好的止血散,又兑了一滴灵液在清水里,撬开猫嘴给它灌了下去。
忙完后,他把猫挪到一旁的干草堆上,便不再管它。能不能活,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夜色渐深。
陆明点亮一盏油灯,在灯光下,他开始复盘白天发生的一切——与赵元那场死斗,以及那场“符镇长街”的始末。
他的识海里,【玄微镜】的虚影飞速转动,将那场看似混乱的万符共鸣,一遍遍地拆解,又一遍遍地重组。他想从那无穷的变化中,找出一条规律,一套更稳定、更玄奥的符阵。
这一次的推演,远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消耗心神。渐渐地,一阵虚弱感从神魂最深处涌来,像是生命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走了一截。
【玄微镜】那古朴的镜面上,本就存在的几道裂纹,似乎又加深了那么一丝。
就在他神思最专注的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和鄙夷的公鸭嗓,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炸响。
“喵的,真麻烦。”
“我说小子,别瞎折腾你那破镜子了,再这么吸下去,你这条小命迟早得被它榨干。”
陆明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猛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那只本该在生死线上徘徊的黑猫。此刻,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迈着悠闲的步子,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懒散地打量着他。
它……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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