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塔集 第160章 孤岛

不知过了刹那，还是永恒......

季鲤的脚下，突兀地传来一种坚硬的触感。

如同踏上粗粝嶙峋的石岸一样。

耳边，骤然响起轻柔而恒定的潮汐声。

光，重新涌入他的视野。

“这是哪？”

季鲤环视了一眼周围，稍微搞清楚了情况。

他，站在了一座岛上。

一座被无边无际大海包围的孤独小岛。

环岛四围皆是深蓝色的海浪，月光下，浪尖偶然泛起一丝白沫，旋即又被黑暗吞噬。

“月光？”

季鲤第一眼就透过了浓浓雾气，看到了高悬夜空的那轮模糊弯月。

在雨界里，是见不到月亮的。

按照尤思源的解释，雨界的月亮是一种存在，但从未被看见过的东西。

关于雨界那轮月亮的说法有很多。

有人说月亮只有极端雨灾时才会出现；有人说原本的月亮早就被某种不可名状的诡异替代了，伪装成了月亮的样子，如今高悬的是一张猩红的人脸；还有人说月亮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无论有多少种说法，九岛联盟的记载里，还没有读者见过月亮。

而这里，竟然是有月亮的，不仅清晰可见，还皎洁无比，看上去......很正常。

“好浓的海雾。”

视线收回，季鲤提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那盏古典提灯，光晕透过了雾气，在脚前圈出小小一块区域。

虽然海上和岛上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但季鲤还是能看到这小岛中心，那个高高矗立的白塔轮廓。

高塔通体纯白，石制塔壁在月光下反射出圣洁的微凉光泽，浑圆的塔身笔直地指向深邃的夜空，顶端方方正正的小白屋，如同为它戴上了一顶简洁的冠冕。

“一座灯塔？”

季鲤喃喃，随后将灯叼在嘴里，双手双脚并用，从湿滑的礁石岸边一跳，彻底爬到了小岛上。

脚下泥土特有的松软触感传来，季鲤的心安了不少。

“有泥土的话，至少还有孤岛求生的可能。”

他正打算继续谨慎观察后再行动时，手上的提灯突然像是活过来了，漂浮着慢慢悠悠的开始在迷雾中按着某条路线移动，季鲤只能跟在它身后。

因为如果这还是某个雨界的地方的话，光依旧有着重要的作用，他要保持自己待在光晕的范围内。

跟着提灯没走几步，面前出现了一个废弃的花园。

花园很小，但很精致。

被一圈铸铁的古典栅栏围着。

铁条弯出的复杂且从未见过的草花纹，在雾气里半隐半现，顶上矛尖似的尖角，指着天上的月亮。

园门紧闭着，铁艺的拱顶爬了些野藤，垂下来，轻晃着。

灯到了门前，门自然的开了，就像是迎接主人归家一般。

季鲤进到了花园里。

这里没有往日花朵的喧闹，只剩下一片微湿、松软的泥土地。

泥土特有的、微带腥气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无处不在的海雾咸涩味道，悄然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几茎顽强的荒草从泥土中钻出，在花园里稀稀疏疏的生长着。

藤蔓攀着几根石柱，影影绰绰，有几枝野得厉害的，探出身子，缠上了近处的铁栅栏。

花园中央的喷泉早哑了，洁白的大理石池隐在雾里，只瞧见浅浅的水影，浮着些绿萍。

池壁上鲸鱼尾巴那点残金，也洇得模糊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神像半截身子浸在水中，脖颈断了，头不知去向。

园子尽头，一个低矮的工具小屋沉默地蹲在阴影里，轮廓模糊。

花园的景象荒凉破败，但依稀能看出些过往的繁荣。

“很像古希腊神话里神明居住的花园。”

季鲤对花园的情况做了一个总结。

他继续跟着提灯，穿过了花园中央，沿着碎石小径，绕到了白塔的正门前。

“看来刚刚的花园应该是这座塔的后花园。”

季鲤没有着急推开灯塔的门，而是看向了灯塔门所正对的方向。

同样的一条劈开了青草地的碎石小径通向了海边，路的尽头是一扇铁艺雕花门。

门面朝大海，贴近水线处。

底座半浸在深蓝色的海水里，古旧、厚重，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深褐色锈迹。

每一次海水轻柔地推挤，那沉重的门轴便发出一声极悠缓慢的“吱——呀——”，像一声来自深海的疲惫哈欠。

门旁还有一个像小路灯形状的铁质邮箱。

“好适合开书店。”

季鲤瞬间想到。

在这样一个静谧安宁，远离尘嚣，只有温柔潮汐和海风声的小岛上，开上一个小小的木屋书店......

木屋不必崭新，最好是久经风霜的模样，那样的木纹里刻着海风的故事。

屋顶要覆着浅浅的青苔，几簇鲜艳的野花从窗台下探出头。门廊宽敞，摆上三两把老旧的藤椅或木凳，任由阳光慵懒地铺洒其上。

客人推开那扇吱呀轻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纸张陈旧的芬芳，混合着海风送来的、淡淡的咸与润。

书店里，光线是朦胧的。阳光穿过小小的木格窗，被分割成柔和的光柱，静静落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或者有些歪斜的木书架上......

“咳咳。”

季鲤干咳了几声，把自己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自从那次在宁安五中的图书馆被骗过后，他一直刻意的注意避免陷入和书店相关的幻觉中。

但刚刚还是分散了些注意力，陷入了幻想时间。

提灯敲了敲木门，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扇嵌在纯白塔壁上的老旧木门，质朴无比，但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就像是某些神话里的圣物一样。

季鲤推开了门。

门后的铜铃发出了空灵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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