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豹堂不怕老先生,也在情理之中,老先生已经六十有七,半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他再怎么犯贱,王老先生也只能口头上骂上几句罢了。
像他这般没皮没脸的人,言语辱骂,简直比蚊子叮咬还要舒服一点。
可王霜颜可不一样,去年中举,科考官可是评其有治郡之才,而且有巾帼之色。
书剑双绝,炼体大成。
王霜颜的为人他也有所了解,如果他再像方才那样挑衅她爷爷,那柄剑怕是要悬在他的脖颈之上了。
就凭王豹堂的三脚猫功夫,在王霜颜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连出刀的机会都没。
若是被一个女人用剑相逼,此事传了出去,他可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而且也会在一众学生面前失了面子,身边一直跟着的几个狗腿子,也会对他有异样的看法。
这种情况下,他脑子转的很快,忙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仅全了自己的面子,而且免了一顿打。
林冬打量了王霜颜片刻,便也扭过头去,翻开了书,这一天王老先生讲的是治县的知识,他得认真听呢。
常山县有治郡之下的人不少,但林冬也没有好高骛远,先能治一县,再去治一郡。
课堂安静了下来,王老先生也开始讲课。
这时,林冬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扑鼻的清香,下一刻,王霜颜竟然坐在了他的同桌。
一开始他是有同桌的,只不过在得罪王家之后,原本的同桌也怕牵连到自己,就坐到了别处去。
现在的课堂内,敢坐在林冬身边的,也只有王霜颜了。
林冬抬头扫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
“喂,把书挪过来,咱俩一起看啊。”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冬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王霜颜眉头紧簇:“我都坐过来了,又没有书,还不往这边挪一挪,真是榆木脑袋。”
“额。”
林冬也没辩解,只是把书往王霜颜那边挪了挪,便又是认真的看起了书。
看到这一幕,王霜颜也是不禁一愣,眉头又紧簇了几分,早就听爷爷讲过,他收了一个得意弟子,此人对于读书的热诚,不输他爹当年。
他爹当年为了读书,可是年过二十五也没有娶妻,每日睡觉吃饭,就是读书。
一开始,王霜颜是不信的,可现在,她倒是有几分相信了。
她虽不是国色天香,可不夸张的讲,常山县还没有第二个她这般人物,书剑双绝,模样长的也在一众女子的上乘。
像林冬这般年纪,正是发春的年纪,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时,竟是面色如常,不找些话题聊聊,仍是低头读书。
若不是对读书太过热诚,那就是他不喜欢女人。
王霜颜其实更愿意相信,林冬是后者,因为前者太少了,少到她除了自家父亲,还没见过另一个男人这般。
一节课整整上了一个时辰,一直到午饭的饭点,今日这治县一课,才堪堪讲完。
一下课,众弟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唯有林冬没有动,而是认真的看着书中的一句话。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王霜颜挪了挪头,也看到了这句话,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便讥讽了一句:“看到没,这些自诩为“圣人”的大儒,竟也祈求着上天降下罪罚,来维护公平公正,来维护百姓的安居乐业。”
王老先生此刻也缓步走了过来,听到自家孙女一番无视圣人的言语,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看着林冬,想看看他怎么反驳。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天”只不过更适合语境一点,我觉得孟大儒说这句话,想说的是,要敬畏民力,而不是天罚,能推翻统治的是民力,而不是天罚。”
林冬缓缓抬头,看着王霜颜回道。
王霜颜目光平静,又说道:“就按你说的,要敬畏民力,但我这些年也没看到读了圣人言论的各地县令,有多敬畏百姓,你以前是打渔的,住在竹巷,每年冬天死的人还少吗,可上面每年冬天发下来的赈灾款,却不少,分下去,那些人虽说也不能每天吃饱,但也都不用死。”
林冬的思路也很快,仅是片刻,便开口回应:“你这句话说的是下民易虐。”
此话一出,王老先生突然就笑了,王霜颜也不禁皱起眉头,想出口反驳,可一时也没想到反驳的话语。
思忖片刻后,她才挺起胸反驳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做官的如此欺压百姓,民力也没有将他推翻。”
扫了一眼他那澎湃的胸膛,林冬脸微微一红,撇过头去。
“积水成渊,积土成山。千里之堤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溃烂的,现如今县令还能稳坐在那个位置,只不过是时机还未到,虽有民怨,却未沸腾罢了。”
林冬擤了擤鼻子,继续说道:“永远不要小看民力,看过史书吧,祁川每三百年一次大乱,就要换一个主人,这难道不是民力压过权力的结果吗?”
站在一旁的王老先生听着两个小娃子争辩,一言不发,听的津津有味。
王霜颜似乎有些急了,语速变的很快:“既是如此,读书人常说以史为镜,为何那些人在读遍史书之后,不进行借鉴,还要做欺压百姓的事?”
林冬看了王霜颜片刻,只见她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冷静模样,脸蛋微红,似乎有点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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