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冲动。”展念炁被吓了一跳,急忙劝说道:“林伯父,我知道福满楼是你一辈子的心血,突然间就要这么放弃,带着妻儿远走他乡避难,确实很难让人接受,但咱们得面对现实。”
“那些白莲教的贼子凶狠异常,是决计不会跟咱们讲道理的,你可不能抱有半点侥幸心理啊!”
“这样,林伯父,你若信我,便听我的,咱们搬到成都府去住,我保证,三年之内,还你一个比福满楼更大十倍的酒楼。”
林掌柜拍了拍展念炁的肩膀,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贤侄,你的心意,老夫明白。”
“老夫也相信你说的话,凭你的人品才干,将来必定能够飞黄腾达,别说一家酒楼,便是十家百家,也定然难不倒你。”
“但是……没用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早晚会来。”
“贤侄你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好出身,不曾在底层厮混过,所以有些东西,你终究是不懂。”
“这次的灾祸,看起来是那白莲教贼子惹来的,但究其根底,还是我自己福薄,奢求自己不配得到的财富。”
“我不过是普通商贾,家中没有举人进士撑腰,上限便在那里摆着呢!”
“以我的家世、人脉,拥有原来的福满楼那个级别,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平平安安,没有任何祸患。”
“但是自从你来后,用说书的法子,把福满楼抬升到了不属于它的级别。”
“福满楼越赚越多,而这么多的财富,其实以我的家世人脉,是掌握不了的。”
“浅水养不了大鱼,福满楼这个小池子,便不该绑定你这条大龙。”
“若我晓事,当初说书一火起来,我便不该留你,而是任你自由来去,或者找个举人老爷卖身,每年交些钱把酒楼挂靠过去,借用举人老爷的荫庇来护身。”
“但人心贪婪,我也并不例外。”
“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跃而成为士绅的希望。”
“我一边千方百计用人情束缚你,想要把你留下来,一边用赚到的银子在周边买地,一边资助那些穷苦学生,一边结交官绅,想着用上几年时间,把人脉再扩大扩大。若是侥幸能培养出一个举人出来,那便什么都值得了。”
“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当我凭空无端生出了再进一步的妄念之时,今日的祸端便应运而生,便是没有白莲教贼子,也会有其他的眼热之人来找我的麻烦。”
“这个……”这下子展念炁被说迷糊了,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仔细一想,好像林掌柜说得又很有道理。
本来展念炁就知道,这封建时代是人吃人的时代,人命如草芥一般脆弱,但很多东西不经过自己的亲身体会,感触并不会很深刻,属于那种从书上、从影视剧里感受到的概念,看着似乎是懂了,但实际上只是了解了一个皮毛。
他只以为林掌柜不走是善财难舍,但殊不知林掌柜看问题远比他更深刻,一番话说的是鞭辟入里,切中要害。
虽然经历过两次厮杀,亲手杀过人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深刻了不少,但在林掌柜这种土生土长的土著眼中看来,他依旧还是属于那种少不经事之人,想法多少有些幼稚。
眼见展念炁依旧有些半懂不懂,林掌柜便举例解释道:
“就拿你这件事情来说吧!”
“同为龙游县酒楼一员,彼此之间其实都自有交情,多深不好说,但至少有什么事情,能彼此互相通个气。但那龙游四海酒楼的江掌柜动你之时,为何半点风声都不曾问过我?”
“因为在他心中,我不配啊!”
“你若换成在其他大酒楼之中说书,你看那厮会不会如这般随意找人动手?”
“当然,他是白莲教贼子,做事情肆意妄为,但那是他暗中的身份,没暴露之前,他说话做事,还是很守规矩的。”
“这县中的人物,看似都差不多,但实际上早就分成了三六九等,所有人都只和自家同阶之人对话,对于身份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那自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就像我这酒楼里面,我对那些伙计何曾如同待你一般?”
“这是同样的道理。”
“反倒是贤侄你的家教了得,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士绅商贾,在你眼中都是一视同仁,这便非常了不起了。”
“只可惜,那江掌柜不曾和你打过交道,否则他便该知道,你的出身来历定然不俗,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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