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的指尖在触控屏上悬停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紧急介入”按钮。凌晨两点的“云枢”智能客服研发中心里,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鸣和她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监控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像被按下暂停键,原本匀速滚动的用户咨询记录卡在了编号“CX-8975”的对话界面。
“又出问题了?”身后传来玻璃杯放在桌角的轻响,技术总监陈砚舟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在屏幕蓝光下泛着疲惫的光,“这个月第三次了,都是‘银发专线’的老年用户。”
林砚秋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觉出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指着屏幕上定格的对话记录,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你看,用户周桂兰,78岁,子女都在国外,今天是她老伴的忌日,想修改养老金银行卡绑定信息。智能客服‘小枢’连续五次回复‘请提供有效身份证号码’,可老人家已经重复念了八遍,系统识别一直失败。”
她点开后台录音,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扬声器里飘出来:“同志,我眼睛不好,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你能不能帮我转人工?我就想改个卡号,不然下个月养老金取不出来了……”而“小枢”的回应始终是机械的电子音:“抱歉,未识别到有效信息,请您核对后重新输入。如需人工服务,请等待30分钟以上排队时间。”
“30分钟?”陈砚舟皱起眉,伸手调出服务器负载数据,“今晚‘银发专线’在线人数峰值才87人,人工坐席明明有12个空闲,为什么不转接?”
林砚秋苦笑一声,点开系统设置里的“资源分配算法”:“上个月总部下发的KPI,要求智能客服独立解决率必须达到95%以上,否则扣整个部门绩效。技术部为了达标,把人工转接阈值调得极高,除非系统判定‘用户情绪崩溃概率≥85%’,否则一律不触发转接机制。”她指着屏幕上的红色曲线,“你看,这位老人家的情绪波动值显示79%,没到阈值,所以系统判定‘仍有自主解决可能’。”
正说着,监控屏上突然弹出新的警报——“用户CX-8975触发‘极端行为预警’”。林砚秋心脏猛地一缩,赶紧调取关联的家庭安防数据(经用户授权的紧急联系人共享权限),画面里,白发苍苍的周桂兰正扶着桌子缓缓下滑,手边散落着降压药的药瓶。
“快转紧急联系人!”陈砚舟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林砚秋则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给人工坐席组长:“立刻接通CX-8975,用最高优先级!另外联系社区医院,地址是……”
忙乱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社区医生发来“用户已脱离危险,血压趋于稳定”的消息,两人才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那句“人工坐席已为您完成银行卡绑定修改,祝您生活愉快”的结束语,久久说不出话。
“我们做智能客服,到底是为了什么?”林砚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三年前立项的时候,我们说要‘让每一个用户都能被温柔对待’,可现在呢?为了一个冰冷的KPI数字,连老人的求救都能当成‘未达标数据’处理。”
陈砚舟沉默着搅动咖啡,杯底的糖粒迟迟没有融化。作为“云枢”系统的核心开发者,他比谁都清楚问题所在:“上个月董事会审核预算,说智能客服的人工转接成本太高,要求我们‘优化资源配置’。你知道吗?他们甚至提出,对于65岁以上用户的‘非高价值咨询’,可以适当延长等待时间,因为‘这类用户投诉率低’。”
“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伦理服务’?”林砚秋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昨天我去参加行业峰会,听到有人说‘智能客服的伦理标准就是效率优先’,可效率的尽头,难道是漠视生命吗?”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凌晨三点依旧车水马龙的黄浦江,突然想起十年前刚入职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实习生,跟着师傅做传统人工客服,有次遇到一个听力障碍的用户,师傅手把手教她用文字交流,整整聊了两个小时,直到用户发来“谢谢你,我终于弄明白怎么报销医药费了”的消息。那天师傅告诉她:“客服这行,技术是工具,人心才是标准。”
“或许,我们该自己制定一套标准。”陈砚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点开电脑里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着一份名为《智能客服伦理服务质量标准(草案)》的文档,“这是我偷偷写的,还没敢上报。你看这几条——”
林砚秋凑过去,屏幕上的文字让她眼睛微微发热:
1. 生命优先原则:当系统识别到用户存在健康风险(如提及“自杀”“晕倒”“急症”等关键词),无论何种情况,立即触发最高优先级人工转接,并同步联系紧急联系人及医疗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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