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直至晨光微曦,染透东天云霭。
远处青龙洲的轮廓,已在粼粼波光中遥遥浮现。
妇人于船舱内重燃炭火,熬煮一锅香气四溢的鱼粥。
她盛满一碗,递向姜桓:“道长,湖上风寒露重,再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姜桓含笑接过,又匀了些许给阿青、阿翠。
温热的鱼粥滑入喉间,暖意融融,驱散了湖晨的清冽。
忽地,一只青黄纸鹤破晓而来,翅尖染着金曦,翩然悬停于姜桓面前。
鸟喙轻启,传来怀垣的声音:
“此事我已尽知。云梦郡有‘水云观’,乃女修清修之所,得元尊垂青,位列道门正宗。”
“恰逢此观近日开山纳新,我已修书引荐。不日当有观中道友前来结缘。你且嘱咐那渔家静候佳音便是。”
“哇!纸鸟会说话哩!”元宝瞪圆了眼,惊奇不已。
赤鲤则努力板着小脸,学着大人语气:“仙人手段,自然不凡。”
姜桓收起纸鹤,望向船家夫妇:“方才门中师长的传讯,二位也听见了。云梦郡水云观的前辈会来,看看赤鲤这孩子,是否有这份仙缘。”
船家大喜过望,搓着手,语无伦次:“这……这真是天大的恩情!道长,俺们……”
妇人亦是眼眶微热,默默地为姜桓又添了满满一碗粥。
便是那一直伴游船侧的大红鲤鱼,此刻也欢欣地跃出水面,赤鳞映着朝阳,金须甩落串串水珠,仿佛在为赤鲤庆贺。
姜桓心念微动,取出蓍草为船家四口并那红鲤推演时运,见卦象平顺,方自心安。
他取出一枚青黄温润的玉佩,轻轻挂在赤鲤颈间,又以衣襟仔细掩好。
复又拿出一沓符箓,并两坛灵酒,递予船家。
“这……这般好的玉,太贵重了!”妇人面色惶急,伸手欲解玉佩,却被姜桓温言阻住。
“此玉与我师门信物,内蕴护身法术,遇险时或可一用。”
他目光沉静:“若赤鲤有缘拜入水云观,日后还我便是。若缘分未至,我亦会再为她筹谋,自有相见归还之期。”
听他如此说,妇人这才缩回手,紧紧攥着衣角。
姜桓又转向船家:“这些符箓,金纹的贴身带着能挡灾厄,青纹可助行路轻快,紫纹危急时能阻敌,深绿纹则能祛病消痛,就当此行的船资了。”
“这两坛灵酒,一坛明肝目,一坛润肺腑,兼有祛湿驱寒之效。二位长年行船湖上,喝了也有些益处。”
“道长,这如何使得!您已为赤鲤……”船家诚惶诚恐,话未说完,姜桓已踱至船头。
“昨夜有劳相送。贫道尚有些事,就此别过。”
言罢,袍袖微拂,一缕清风托起身形,如流云般飘向近在咫尺的青龙洲。
只余下两只青蚁与两个孩童,隔着渐远的水波挥别,稚嫩的声音在湖风中飘散。
踏上湖洲坚实土地,阿青晃着触须,不解地问:“阿桓,不等水云观的前辈了吗?万一有事呢?”
阿翠也忧心忡忡:“要不要提醒赤鲤好好表现呀?”
姜桓莞尔:“卦象平顺,近期无虞。刻意提醒,反倒失了赤子真诚。”
他不留船上,亦是此理。水云观前辈前来结缘,或需一番心性考校,他在旁边反是干扰。
他再次取出蓍草,指尖拨动草茎,灵光隐现,最终指向一处:“走,去那边看看。”
青龙洲虽名“洲”,实则地域颇广,丘壑起伏,散落着不少渔村田舍。
姜桓循着卦象指引,不多时便寻至那户惨剧发生的人家。
屋舍之外,已有六名修士安营。其中五人修为在芒种四转及以下,唯有一人气息沉凝,已达五转之境。
见姜桓到来,众人初时戒备,待目光扫过他道袍领口的苦杏印记,忌惮之色骤浓。
“贫道太乙观姜桓,见过诸位道友。”姜桓神态自若,稽首为礼。
那五人起身还礼:“见过道友!”
随即自报家门:张云、张海兄弟,赵晨、钱丽夫妇,以及一名唤作贾冬的侏儒修士。
唯独那芒种五转者,只冷冷一哼,并不搭话。
姜桓目光微扫,已窥见端倪。
张氏兄弟腰间藤笼隐有蜂鸣,赵钱夫妇袖口偶见蝶影、蝉踪,皆是与灵虫共生互益的正经修士路数。
唯有那贾冬,面色阴鸷,周身隐有腥甜异气浮动,显是走的养蛊左道,只是所养何蛊,秘而不宣。
姜桓并不急于入屋探查,径自取出蒲团安坐,又拿出一坛碧色莹然的“绿蚁酒”与六个陶碗,为那五人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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