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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逊盘膝坐在佛前。
高大行者冒着雨，似有所察，听了王锦儿回来的转述，单臂挟着破旧的木匣出门去了。
李青雀坐在角落。
吴欢提着两盒饭菜回来，递给两人。
空中雷声大作。
陈逊接过饭菜，低声道一句谢，机械地捧着饭盒，习惯性地补充着体力。
没心情吃饭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至少对陈逊来说是如此。
脑子会骗你，但战场上的刀剑和妖蛮不会。没力气挥刀真的会死……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考验究竟什么时候出现。
陈逊叹息一声，快速扒完了食盒里的饭，随即便准备起身洗碗。
今夜子时，他还要去小道观和莫净继续修行。不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修行总是要修行的。
陈逊起身，却有一道红影伫立在他身后。
陈逊慌忙见礼，道：“师姐。”
吴欢扫视了一眼坐在殿角的李青雀，并不在意，问道：“你在犹豫什么？”
陈逊思索片刻，苦笑问道：“师姐……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他有一个抬手，不，一个吸气就能吹死你的靠山。而你面前有一个此生可能仅有一次杀他的机会，是该上还是不该上？”
红裙女子认真俯身，看着陈逊的眼睛道：“你在希望我说服你？”
陈逊望着这位从前老景先生座下从来不苟言笑，永远穿着最鲜艳的红衣，板着最严肃脸的二师姐，蓦地有一丝如同犯错小孩见到家长的无名畏缩。
陈逊俯首。
“请师姐赐教。”
红裙女子指了指李青雀，问道：“她便是你未过门的未婚妻？”
陈逊老实道：“昨天之前确实是我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今天是知道了我关键情报的俘虏，等到过几日被发觉的时候便是我的人质了。”
李青雀羞恼嗔哼一声。
无人在意。
吴欢点点头，道：“那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好像当真喜欢上你了。”
陈逊“啊”的一声，挠头不解。
李青雀面皮胀红，只是殿内灯火黯淡，加上两人对她均不在意，是以也没人看到她的脸色。
陈逊苦笑道：“师姐，这话从……”
吴欢干脆利落道：“直觉。”
吴欢提裙，倚在大殿佛像前的朱漆供桌道：“不过不重要，你不喜欢她……你从小就很不亲人的。你开智开的太早，景迟又不是个会教人的料子……你成了今天这个纠结的模样，实在是理所当然。”
陈逊干咳两声。
吴欢目光低沉，严肃道：“你知道你拧巴在哪里么？”
陈逊摇头。
吴欢仿佛一位授课的女先生，道：“你总以为，这世上的东西只在它存在的时候才存在，它不存在的时候便完全消失。可这世界不是这样的。
当一个人被遗忘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消失。
只要他还没有被忘记，他就会一直活在你的心里。人靠吃饭睡觉活着，可也靠心里的人活着。
人被杀会死，可人心底一个人也没有，又或者放弃了心里的每一个人，他同样也会死……只是死的无声无息，死成了一块除了活着什么都不会的肉。”
吴欢认真道：“活在你心底的可以是父母，可以是情郎，可以是妻子，可以是朋友弟兄……只要当他出现在你心里之后，便始终住了下来。直到你放弃他们。”
复仇从来不是为了某个人，复仇从来是一件很自私的事。”
陈逊垂眸闭目。
“如果你觉得，当你放弃这一次复仇。你心里所有还能出现在你记忆里的人中，至少还有一个会像你记忆里一样温和地看向你，不向你询问你为什么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你……你当然可以选择放弃复仇，缩在一个阴沟里，和乌龟比赛谁活的久。”
吴欢神色平静里带着冰冷。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事情……施良才失踪了，当然，应该是死了。如果你能容忍当你每次回想到他这个人的时候，不会被记忆里的他质问究竟你为何要坐视他死亡放弃复仇的机会。
如果你不会在夜深人静时回忆你父母，然后被你的父母知道施良才是为了你当年被征兵送死一事复仇而惹上了琅琊王家，他们依旧不会责问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一个冷血的怪物……你当然可以选择放弃。”
陈逊长呼一口气，低声道：“可是他们都死了！他们不知道！”
吴欢凝视着陈逊的眸子。
“可是你知道，他们活在你的记忆里，活在你的心里，他们也知道……我说过，复仇从来是很自私的一件事情，你只是在为自己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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