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是要出城?”
江州城门,一位守城军卒看着牵着个粉雕玉琢小女孩的少年,严肃问道。
少年点头,推开背后破旧的刀匣,从刀匣下的包袱里取出一份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书。
守城的老卒接过,看着那兵部大红印信的文书道:“陈逊。江州青浦口人氏,境州武威军退役……”老卒皱起眉,道:“你不过只是十几二十岁的光景,如何便从军中退役了?”
少年苦涩一笑,举起藏在怀中的左手。守城老卒这才看清,那只左手非是血肉,而是木头包着精铁的假手。
守城老卒叹息一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轻用手中的刀鞘敲了敲自己的右腿,发出朴朴的声响来。老卒满是皱纹脸上有三分笑,摇摇头,叹道:
“回家就好。”
陈逊抚了抚小女孩的头顶,微笑道:“回家就好。”
老卒目光向下一移,看见那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儿,笑道:“这是你家女娃娃?”
陈逊摇摇头,温吞笑道:“同乡一起去的朋友,在境州成了家,他替我挡了一刀,战死在死人山上了,她妈妈不要她,我便将她带回来了。”
守城老卒摇摇头,欲说还休。
这极平常的一句话,其中的艰难险阻,自然不是如少年语气一般平静。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从千里之外的边境带回一个小女孩来,怎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她可有户籍文书么?”
陈逊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告身文书上下边用朱笔附录,盖了骑缝章的一张小小薄纸,道:“不过有境州军中的证明罢了。此次回乡,便是要为她上户籍,她虽然生在境州……但那里毕竟不是她的家乡。”
那薄纸片上的墨迹已是被水泡的晕开了,只是在开头处还清晰五个字迹……王锦儿……江州……
守城老卒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才低声道:“幸好这娃儿是个女子,不然今日你二人也难出城。”
陈逊奇道:“怎么……?”
守城老卒摇头道:“城中的骑曹参军,被歹人刺杀了。那歹人据说便是从你们青浦口里来的,姓施……叫什么来着?对了……施良才。”
守城老卒失神间,便未曾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听得那“施”字,已是浑身巨震。
小女孩掐了一下陈逊的手心,陈逊方才回过神来。
少年忙不迭颔首道:“既是这般,当然是要谨慎四门歹人出入,不可走脱了。”
守城老卒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骑曹参军?不过是长安城里那个狗屁世家的子弟罢了,在江州城做了十年的骑曹参军,连州里有多少马都不晓得!”
陈逊慌忙道:“老哥哥,慎言!”
守城老卒笑道:“无妨,天色已晚了,趁早去罢。若是什么时候到江州来,寻老哥哥喝酒便是。”守城老卒懒得翻看那文书后边的军功和履历,将文书交回少年手中,便呼唤前边的军卒放行两人过去。
一位年轻军卒慌忙凑到守城老卒跟前道:“队正,上头不是说了但凡进出城门,务必检查行囊中是否有携长剑随身,如有长剑便禀报将军么?”
陈逊满腹心事,牵着小女孩向外行去。
老卒看了一眼后头等着出城的一位捧着胡琴落拓老道,低声怒道:“那小哥是咱们军中的人,背后背的既然是刀匣,自然是长刀了!有什么好搜的?再说了,我隆唐便是种地的老农,家里也有两三柄刀剑,这长剑如何是禁的绝的?
上头的贵人天天吃多了肉,被肥油蒙住了心眼,整日价不是放屁就是作孽,你理会这狗屁文书做什么?”
年轻军卒嘟囔道:“文书上……”
老卒摇摇头,叹息一声,却忽地想起什么,向前呼道:“陈小兄弟,且停下!”
陈逊握着小女孩的手蓦地一紧,旋即放松,转过身来。
守城老卒笑道:“老弟,方才有件事忘说了。自江州到你青浦口的陆路上,盗贼频发倒还罢了,只是山前的景阳冈上有一条大虫,那大虫极为凶悍,切切小心!”
陈逊摆摆手,微微作揖道:“多谢老哥提醒。”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行出了城门,后头那提着胡琴的落拓老道已是与守城老卒交谈了起来。
……
陈逊手中的冷汗渐渐干了,故乡的风又一次拂过了游子的身躯。
少年寻了一处泉眼,将腰间的水囊灌满了后,掬起一捧水洗了脸。
小女孩将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眉,瞪着陈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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