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过半,丝竹管弦越发悠扬,舞姬水袖翻飞如云,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
然而,对于洛寒知来说,这堪比顶级自助餐的盛宴,也架不住周围嗡嗡的“精神攻击”。
“听说了吗?王尚书家新得了块和田玉籽料,啧啧,那水头……”
“这算什么?李侍郎夫人那套南洋珠头面才叫稀罕,颗颗滚圆……”
“可不是,如今这珍珠啊,品相差点的,戴出去都怕丢了脸面……”
贵妇们矜持地压低声音,字字句句却精准地钻进洛寒知耳朵里,比催眠曲还催人困。
她眼皮打架,偷偷打了个哈欠,泪花在眼角一闪,手里捏着块顺来的玫瑰酥,却觉得食不知味。
她指尖鬼鬼祟祟伸进谢珩宽大袖袍下,在他掌心一通乱戳:无聊!腿麻!想跑路!
谢珩正从容地与邻席一位宗室郡王低声交谈着什么,感受到掌心那小猫挠痒似的动静。
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微微颔首附和了郡王一句,另一只放在案下的手却精准地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带着安抚的意味。
又熬了一曲歌舞的时间,洛寒知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金碧辉煌的牢笼憋死了。
她杏眼水汪汪地看向谢珩,里面写着明晃晃的“救命”。
谢珩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终于放下酒杯,对郡王颔首致意:
“殿下,失陪片刻,更衣。”
郡王自然含笑应允。
谢珩起身,牵起洛寒知的手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桌听见:
“殿内炭火略旺,寒知随我出去透透气?”
洛寒知立刻像得了赦令的囚徒,双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努力压下嘴角的雀跃:
“嗯!”
两人在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并肩走出喧嚣的太极殿侧门。
殿外的寒风夹着雪后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洛寒知深深吸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呼——总算逃出生天!”
她夸张地拍拍胸口,小声嘀咕,
“再听她们比下去,我怕不是要得‘珍珠恐惧症’!”
谢珩低笑,拢了拢她肩上的狐裘:“嫌闷了?”
“何止闷!”
洛寒知撇嘴,掰着手指细数,
“比完珍珠比玉器,比完头面比香料,最后连谁家狸奴下了几个崽都要一较高低……
谢韫之,你们京城的贵妇们,平时都靠这个锻炼肺活量吗?”
她捏着嗓子,精准复刻那矜持又抑扬的调调。
谢珩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屈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促狭。”
两人也没走远,就在殿外不远处的梅林散步。
月光清辉洒在覆雪的枝头,红梅点点,暗香浮动,比殿内那富贵堆砌的香风更令人心旷神怡。
“还是这儿好,”
洛寒知惬意地眯起眼,
“又清净又好看,还没有人追着问我‘洛小姐这身天水碧料子是江南哪家绣坊的呀?’
啧,我哪记得住,又不是账房先生!”
她正吐槽得欢,谢珩脚步却蓦地一顿,长臂一揽,一把将她抱进旁边茂密的覆雪灌木后!
“唔?”洛寒知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他胸膛,鼻子磕在他微凉的锦袍盘扣上,差点飙泪,
“谢韫之你……”
“嘘——”
谢珩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一手迅速捂住她的嘴,低沉的气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出声。”
洛寒知瞬间僵住,猫眼瞪得溜圆,顺着谢珩示意的方向,从灌木缝隙中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玲珑假山的阴影里,两团人影正紧紧交缠在一起,压抑的喘息和女子娇媚的低吟断断续续传来:
“…死冤家…轻点……”
“怕什么…人都赴宴去了…好姐姐,想死我了…”
“嗯…你这身侍卫服…硌着我了…”
“那姐姐帮我脱了可好?……”
洛寒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慈恩寺的噩梦重现?
洛寒知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化身鸵鸟。
她僵硬地扭过头,用眼神疯狂示意谢珩。
谢珩垂眸看她,月光下那双多情眼里盛满了促狭的笑意,仿佛在说:看,缘分。
他非但没动,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藏进灌木和他身体的阴影里,薄唇几乎贴上她敏感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
“别动。现在出去,动静更大。”
洛寒知欲哭无泪,只能屏住呼吸,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祈祷那对野鸳鸯速战速决,或者天降神雷劈开一条生路。
假山那边的动静却愈发缠绵悱恻起来,某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在寂静的梅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洛寒知听得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的耳朵要怀孕了!
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谢珩的衣襟,鼻尖蹭到冰冷的盘扣和温热的肌肤,嗅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沉水香。
这个熟悉的、带着点“逃难”意味的姿势,与慈恩寺那晚何其相似!
只是那时她只想着豆沙包,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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