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那几个人影越走越近,脚步声混在展馆嘈杂的人流里,像一串敲在铁皮上的小锤。刘好仃抬手看了眼表,十二点四十七,离午休结束还有十三分钟。
他转身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来了。”
小李立刻站直,把“一分钟体验区”的指示牌又往前推了半寸。新人甲低头检查流程卡,每张都压着一枚小磁铁,贴在展板边缘,风吹不走,手一碰就响。
第一个走近的是个穿灰夹克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笔,眼睛先扫展板,再盯副机上的按钮。他没说话,但脚停在体验区前,没后退。
刘好仃走过去,没开口,直接按下按钮。
屏幕亮起,倒计时动画开始:“十、九、八……”
红灯在旧模式框里闪了两下,随即灭掉,绿灯稳稳亮起。
“成了。”老黄在箱后轻声说。
灰夹克男人眨了眨眼,“这就完了?”
“完了。”刘好仃把手从按钮上拿开,“您看,红灯跳得快,但它慌了;绿灯慢半秒,但它对了。我们厂三号炉三个月没非计划停机,靠的就是这半秒。”
男人笑了,“你们这玩意儿,像给机器请了个保安?”
小李立刻接上:“您说得一点没错,不干活,专防捣乱。”
新人甲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标了星号。
第二拨人是三个年轻人,厂牌挂在胸口,其中一个直接问:“按坏了赔吗?”
“赔不了。”刘好仃指了指副机底部的标签,“这机子不连主系统,参数锁死,只能切换模式。您就是连按十次,它也只会乖乖亮绿灯。”
老黄补充:“电源三级隔离,信号独立回路,真出问题,也是我们修。”
年轻人互相看看,最小的那个伸手按了下去。
“十、九、八……”
绿灯亮。
他抬头,“真稳。”
“不是它稳,是它不急。”刘好仃说,“机器一急,就乱判。人一急,也一样。”
小李趁机递上新印的话术卡,卡通保安举着盾牌,底下写着:“我不快,但我稳。”
第三组客户是两人同行,一个戴眼镜的一直在记,另一个反复看体验说明。
“这系统,能在老设备上装?”
“能。”
“万一按了绿灯不亮呢?”
“那就再按一次。”刘好仃说,“它不怕试,就怕没人信。”
戴眼镜的笑了,“你们倒是不怕折腾。”
“折腾才有数。”新人甲把流程卡递过去,“您看这图,左边是乱跳,右边是稳走,十秒演示,看得明白。”
那人接过卡,忽然问:“你们自己厂真在用?”
刘好仃没答,掏出手机,划开监控界面,放大一条生产线画面。
“这是我们二号线,三个月前装的。您看这运行曲线,没断过。”
对方凑近看,指着某个节点:“这电压抖了一下?”
“抖了,0.08秒压降,系统没动。”
“要是老系统?”
“已经报警停机了。”
那人把手机还回来,点头:“我信了。”
小李立刻拿出意向书,递过去。
“先签个意向,后续技术对接我们专人跟进。”
那人提笔要签,忽然又停住:“万一你们这保安睡着了呢?”
“它不睡觉。”刘好仃说,“它二十四小时盯着。真出事,它比谁都快。”
对方笑了,签下名字。
小李把文件夹合上,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打节拍。
新人甲在展板右下角贴上新便签:“你们厂自己用吗?”下面用红笔写了解答:“三线实装,零误停。”
老黄蹲在副机旁,打开侧盖,手指摸了摸接线口,温度正常。他合上盖子,顺手拧紧一颗松动的螺丝。
第四拨人来得密集,五个人挤在展板前,问题一个接一个。
“能不能装在电炉上?”
“适配哪些品牌控制器?”
“维保多久一次?”
新人甲记不过来,笔尖在纸上打滑。
刘好仃看她本子快写满,喊了声:“小李,汇总!”
小李立刻停下接待,拿过新人甲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把重复问题圈出来:
“能不能装老机器”“按了会不会坏”“你们自己用吗”“反应慢会不会漏警”“坏了谁修”。
他抽出一张空白卡,把前三个编成顺口溜写上:
“慢半秒,省三天;不瞎停,才高效;老机器,也能请保安。”
写完递给新人甲:“贴展板顶上,加粗。”
新人甲拿去打印,两分钟后贴上墙。
有人抬头念了一遍,笑出声:“这倒好记。”
第五组是个独自前来的客户,五十岁上下,站得远,只听不说。
刘好仃走过去,递了瓶水。
“喝点?”
对方接过,道谢,目光仍盯着副机。
“你们这系统……真能让机器学会等?”
“不是学会,是设计让它等。”刘好仃说,“人做决定要证据,机器也一样。差那半秒,就是在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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