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风起:宣太后与昭襄王即位始末
燕国的寒冬来得早,北风卷着雪粒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蓟城质子府的庭院里,嬴稷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仍觉得那寒意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他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麦饼,目光却落在院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三年了,自从他十五岁被送到燕国为质,这棵树枯了又绿,绿了又枯,他却始终没等到回咸阳的消息。
“公子,该进暖阁了,再站下去,寒气该侵了肺腑。”侍从老忠端着一碗热姜汤,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是秦惠文王早年派给嬴稷的人,这些年在燕国,唯有老忠始终陪着他。
嬴稷接过姜汤,指尖触到陶碗的暖意,却没喝,只是低声问:“老忠,你说……咸阳那边,真的会忘了我吗?”
老忠叹了口气,避开嬴稷的目光,只道:“公子是大王的子嗣,咸阳怎会忘了您?只是如今武王陛下新丧,朝堂上或许……或许还没顾上您。”
嬴稷垂下眼,手里的姜汤渐渐凉了。他不是不知道燕国的流言——秦武王举鼎而亡,无子嗣,咸阳城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惠文后要立公子壮,魏冉将军却不肯松口,两边剑拔弩张,连燕国的官吏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就像一枚被遗忘的棋子,困在这寒冷的北地,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脆响。老忠脸色一变,忙挡在嬴稷身前:“公子,待在屋里别动,我去看看。”
嬴稷却按住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不必,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掀开门帘一角——只见质子府外,一队赵国骑兵正勒马而立,为首的将领身披黑色披风,腰悬长剑,面色威严。那人见嬴稷出来,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拱手道:“赵国将军赵固,见过秦公子嬴稷。”
“赵将军?”嬴稷心头一震,“不知赵将军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赵固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我家大王——赵武灵王,有意助公子回咸阳即位。如今车马已备好,公子可愿随我启程?”
嬴稷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回咸阳?即位?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他心头,让他几乎不敢相信。可他很快冷静下来——赵武灵王素来精明,怎会平白无故帮他?这里面,定然有条件。
“赵将军,”嬴稷声音微哑,“赵王助我,想要什么?”
赵固笑了笑,倒也不隐瞒:“我家大王说了,只要公子即位后,归还秦国此前攻占的赵国三座城池,并与赵国签订友好盟约,赵国便会一路护送公子平安抵达咸阳。”
嬴稷沉默了。三座城池,换一个回咸阳的机会,换一个可能的王位。他抬头看向北方,燕国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而咸阳的方向,或许正有一场风暴在等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
老忠在一旁急得想说话,却被嬴稷用眼神制止了。嬴稷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他或许一辈子都要困在燕国,做个无人问津的质子。
三日后,嬴稷坐上了赵国的马车,身后跟着五千赵国骑兵。车轮滚滚,一路向西,离咸阳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他不知道,此刻的咸阳城,早已被他的母亲——芈八子,搅动起了更大的风浪。
咸阳宫的章台殿内,芈八子正坐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枚玉簪,指尖却微微泛白。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曲裾,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素银簪,看似素雅,眼神里却藏着不容错辨的锋芒。殿外传来脚步声,芈八子抬眼,见魏冉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阿冉,赵国那边的消息,你收到了?”芈八子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魏冉点点头,走到她面前,躬身道:“收到了。赵武灵王已派人将稷儿从燕国接出,由赵固率军护送,预计五日后抵达咸阳。”他顿了顿,又道:“惠文后那边也有动静,她昨日召集了公子壮、公子雍等几位宗室子弟,还有丞相甘茂,在府里密谈了一整夜,恐怕是想在稷儿回来前,先控制住咸阳的局势。”
芈八子放下玉簪,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冷了下来:“甘茂倒是会选边站,忘了当年是谁在大王面前举荐他的。”她抬起头,看向魏冉,“阿冉,你手里的兵权,能调动多少人?”
“咸阳城内外的驻军,有三万归我直接管辖,其中五千是精锐的锐士营,驻守在咸阳东郊的军营。”魏冉沉声道,“宫城的守卫统领是老部下冯亭,只要我下令,他能随时控制宫门。”
“不够。”芈八子摇头,“惠文后背后有宗室支持,还有甘茂手里的相权,若是硬碰硬,我们未必占优。你得想办法,把咸阳的城门控制权拿过来——尤其是东门和北门,稷儿从赵国回来,必然走东门,绝不能让惠文后派人在东门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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