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上下得到消息,皆整肃衣冠,齐聚前厅。厅内檀香袅袅,映得众人神色愈发肃穆。
香案之前,站着一位面生的年轻公公,此人唤作寿喜,乃皇上身边新晋的红人。他眉宇间透着几分倨傲,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忽而尖声喝道:“接旨!”
满厅之人齐刷刷跪伏在地,屏息垂首,静候圣谕。寿喜居高临下睥睨着匍匐的众人,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他慢条斯理地从随行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徐徐展开,拖着长音念道:
“制曰:咨尔谢氏清漓,秉心蕙质......特晋封为昭宁郡主,赐食邑河阳郡三百户。允尔佩珠冠、服翟衣......钦哉!”
他读得磕磕绊绊,甚至读错了两个字。姜府众人虽低眉顺目,却都暗自皱眉,皇上怎会遣这般不通文墨之人前来宣旨?
谢清漓双手接过圣旨。寿喜又轻轻击掌,立时有八名小太监抬着四只朱漆箱笼鱼贯而入。箱盖开启,明珠金器映着天光,熠熠生辉。
寿喜似笑非笑地看向姜忠,尖声道:“大将军,皇上念及您戍边劳苦,特赐下这些......”
他故意拖长音调,指尖轻抚过一柄羊脂玉如意,话锋一转:“不过嘛......若非齐王殿下在御前美言,这些恩赏,怕也未必能落到大将军府上!”
姜忠眸底寒光骤现,又是那个凭空冒出的齐王!
那日在御书房,此人伴在皇上身侧,那双阴鸷的眼睛如毒蛇般黏在他身上,透着说不出的敌意。如今竟敢借圣旨之名,当众挟恩图报!区区几箱金银,也配让姜家感恩戴德?
“臣,叩谢陛下恩典!”姜忠骤然出声,生生截断寿喜的尾音。他霍然起身,惊得寿喜踉跄后退了半步。
寿喜正待发作,姜忠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寿喜的面皮霎时涨成猪肝色。自打攀上齐王这根高枝,就连侍奉皇上大半辈子的德顺老狗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这姜忠竟敢如此放肆?!
大夫人眸光微闪,心知“小鬼难缠”,当即向贴身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会意,捧出一只织金绣云的荷包。大夫人亲自将荷包塞入寿喜手中,温言笑道:“劳公公辛苦。”
寿喜阴沉的脸色顿时好转了几分。他指尖一捻,荷包里沉甸甸的金瓜子金光灿灿,晃得他眼角堆起褶子。想他从前在浣衣局当差,何曾摸过这等成色的金子?
“大夫人客气了。”他手腕一翻,荷包已滑入袖中,暗忖难怪那些大太监个个争着宣旨的差事,这油水果然丰厚!
寿喜一行人得了厚赏,春风满面地离开姜府。谢清漓望着远去的仪仗,心却如坠冰窟。
姜家手握重兵,在这夺嫡之争中,无异于一块肥肉。前世三皇子倚仗姜家兵权,又得太后与孟皇后鼎力相助,但坐上龙椅后便翻脸无情,对姜家举起了屠刀。
那原本该是几年后的事,但这一世变数太多。尤其是这位骤然现世的齐王,他背后的灵玄心狠手辣又手段诡谲,今日拉拢不成,难保不会恼羞成怒,对姜家痛下杀手。若真如此,前世惨剧或许会提前上演。
谢清漓朱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她拉住谢廷煜的手腕,疾步穿过回廊,径直来到姜忠的书房。
“外祖父。”谢清漓声音微颤,开门见山道:“漓儿斗胆一问,几位皇子中,您属意何人?”
姜忠正伏案批阅军报,闻言缓缓抬头。他面色如常,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审视:“漓儿为何突然关心朝堂之事?”
谢清漓衣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却仍挺直腰背:“外祖父明鉴,漓儿明白姜家世代忠君,但如今......”
她话音微顿,似在权衡措辞:“那日接风宴上,漓儿发现皇上目光涣散,举止僵硬,而齐王一个眼神,皇上便立即照办。漓儿怀疑......皇上恐已被齐王控制。”
“胡闹!”姜忠拍案而起,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这等怪力乱神之说,岂能妄言?”
谢清漓上前一步,声音急切却坚定:“外祖父,国师灵玄虽与我师父同出一门,却早已背离正道,修习了许多歪门邪术。若齐王真是他的道童,操控圣心绝非难事。”
姜忠身形一僵,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颤,缓缓坐回太师椅中。
见外祖父态度松动,谢清漓乘势上前:“齐王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漓儿只怕他会挟持圣上,假传圣旨,对姜家不利。更有甚者,会趁几位年长皇子不在京中,逼宫夺位,霸占东陵江山。”
姜忠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谢清漓长睫低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漓儿......曾做过一个噩梦,梦到三皇子上位后,竟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姜家满门抄斩......”
姜忠瞳孔骤缩。这些日子,他频频梦到长子血染战袍,次子万箭穿心,幼子身负重伤.......最令他夜不能寐的,是姜家男丁被押赴刑场的画面。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竟与漓儿所言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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