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在崔瑜指间翻飞,宛如游龙。丝线穿梭时带起的微光,竟引得窗外雀鸟驻足。不过盏茶功夫,原本朴素的青袍上已绽开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瓣上还缀着晨露般的珠光。
"老身绣了一辈子,这一件......"她抚平最后一道褶皱,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欢欣,"才算对得起这双老眼。"
锦囊递来时,慕清漪嗅到了淡淡的沉水香。这香气让她想起幼时慕家祖母的怀抱,一时竟忘了推辞。
离府时,慕清漪没看见崔瑜悄悄比量她背影的手势。
石拱桥畔,晨曦正焦急地跺脚。忽然一阵暗香浮动,她抬头看见个海棠满襟的仙子款款而来,衣袂翻飞间似有暗香流动,忙不迭屈膝行礼:"这位贵人......"
"连自家小姐都认不得了?"慕清漪懒懒掩口打了个哈欠,袖口的海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在朝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小姐?"
晨曦瞪圆了眼睛,绕着慕清漪转了三圈,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栩栩如生的绣纹,"侯府那些绣娘加起来都比不上您这衣裳的一片花瓣!他们还要您穿那些死气沉沉的靛青色,说是什么'端庄持重'......"
慕清漪指尖抚过衣摆上层层叠叠的海棠绣纹,忽然觉得重生以来悬着的心,第一次有了着落。
这绣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却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微光,仿佛真有一株海棠在她衣上绽放。
"宅子可寻妥了?"她轻声问道,余光瞥见水中倒影——那朵海棠正在涟漪中轻轻颤动,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晨曦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在城南槐花巷,只不过......"她声音低了下去,"是很旧很小一个院子,连侯府的马厩都不如。"
二人穿过熙攘的街市来到城南,慕清漪看着门前那盏破败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天花板上的"星光"透过瓦缝洒落,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复又浮上愁色。
京城居,大不易。
这院子虽破旧,却胜在清静。二人花了整日工夫收拾,修补屋顶,更换灯笼,总算有了个安身之所。
慕清漪坐在新糊的窗纸前,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她轻叹一声,取出崔瑜所赠锦囊。
里面除了银票,还有一张字条:"愿君善自珍摄,时顾蓬门。老身当扫径烹茶,以待清谈。"字迹娟秀却力道十足,显是出自大家之手。
慕清漪将字条收入怀中,仰望明月。
师父是天外仙人,不理俗事。作为门派最出色的大师姐,振兴门派的任务便落在了她的肩上。要说起来,她来京城本就是为了振兴道法、让师门众人过上好日子。
认亲只是个意外。
如今梦醒,她该走正路了。
红日当空,荣王府门前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
慕清漪站在朱漆铜钉的大门前,看着门楣上"敕造荣王府"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京城世家附庸风雅皆爱种竹,而竹子最大的特点便是盘根错节、相互连通。
她捏决召唤了几只竹妖,得知荣王世子一年前突然卧床不起,空有呼吸却形同死人。
荣王悬金万两寻高人。
竹妖们还带来个耐人寻味的消息:每逢朔月之夜,王府竹林里总会出现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对着月亮行古怪礼仪。
更蹊跷的是,世子病倒那日,恰是去年中秋月圆时。
慕清漪掐指一算,今日正是朔月,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腰间锦囊里装着新画的镇邪符,袖中暗藏三枚开光铜钱,连发间木钗都是雷击桃木所制——对这万两酬金,她可是胸有成竹。
"吱呀"一声,朱漆铜钉的大门缓缓打开,管家看到门口站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愣了下,上前问道:"小姑娘有何贵干?"
慕清漪扬了扬手中的悬赏告示:"我为驱邪而来。"
管家见她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将她请到世子院中。
花厅里左右两列椅子上已经坐着三人:一名白髯老道,一中年乾道,一名中年坤道。
三人见又来了个年轻女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收回,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
慕清漪在末尾落座,一旁正是那名白髯老道。
老道喝了一口茶,侧眼打量她,眉毛眼睛乱飞:"小丫头也是揭榜过来为世子看病的?"
"正是。"慕清漪淡淡应声。
中年坤道先进入世子厢房,一盏茶后,她嘴角溢血,捂着胸口踉跄而出。管家连忙上前搀扶她坐下。
中年乾道见此十分不屑,大步进了厢房。片刻后,他也脸色苍白而出,与那坤道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骇然。
"世子命格太弱,消受不了王府世子的福气,眼下命数已尽。"男道人叹了口气。
"节哀顺变。"女道人附和道。
两名道士领了银子告辞,厅中剩下慕清漪与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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