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技侦支队的密室里,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唐绪的额头沁出薄汗,防静电手套与优盘外壳摩擦出沙沙声。
当"协进会核心成员名单·1993-2023"的血字跳上屏幕时,他喉结滚动两下,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才落下。
"柳元初"三个字在名单第五行亮起时,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那是云州市委秘书长的名字,更是三天前在常委会上用钢笔戳着林昭述职报告说"年轻人不要急着站队"的人。
唐绪伸手去摸屏幕,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指节抵着太阳穴反复揉搓——他想起上个月帮市公安局恢复的贪腐案卷里,柳元初的签名总在关键文件最末,像条藏在阴影里的蛇。
墙角监控的红灯突然明灭加快,唐绪猛地抬头。
金属天花板映出他扭曲的脸,他抓起鼠标重重点击"视频分析",屏幕里模糊的黑白影像开始抽搐。
画面是1993年的市委后巷,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黑色奥迪A6的轮廓逐渐清晰,车门拉开时,戴墨镜男子的影子罩住半个镜头。
唐绪把帧率调到1200帧/秒,玻璃反光里突然闪过一道白——他屏住呼吸,用电子笔圈住那抹亮白,放大,再放大。
"京南置业·柳元初"七个烫金小字在屏幕中央炸开。
唐绪的椅子"吱呀"一声向后滑出半米,他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猛灌,却被冷掉的茶梗呛得咳嗽。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林昭发来的消息:"需要多久?"
他盯着屏幕里的名片,突然想起林昭父亲林正山的讣告——1993年9月18日,"突发心梗逝世"。
而此刻视频里的时间戳,正是那天20:17。
凌晨两点十七分,省档案馆地下库房的霉味钻进老吴的鼻腔。
他的拐杖尖敲在青石板上,"哒、哒"的声响惊起几只蟑螂。
退休十年了,他仍记得1993年的档案架在B区第三排,木头标签牌用红漆写着"市委值班室"。
"电子检索?"老吴哼了声,浑浊的眼珠在老花镜后发亮,"当年那些日志,每本都要翻三遍才归档。
现在年轻人点两下鼠标就说'查无此档'?"他扶着架子慢慢蹲下,灰尘落在裤脚,像撒了把细盐。
第三本日志的纸页发出脆响时,他的手突然顿住。
泛黄的纸页上,铅笔字被岁月浸得发灰:"9月18日,晚8:15,京A·88入院,接走林某,手续由秦守中签批。"老吴摸出随身带的英雄牌红笔,笔尖悬在"京A·88"上方抖了三抖,终于重重画了个圈。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昭的消息:"辛苦吴叔。"老吴把日志小心合起,用塑料封套裹好,这才掏出拍立得。
相纸在暗房灯下显影时,他盯着照片里的红圈,喉咙发紧——1993年能挂京A牌照进市委大院的车,全市不超过五辆。
而秦守中,正是当年的市委办主任,三年前在养老院咽气时,床头还摆着和柳元初的合影。
相纸"咔嗒"落在桌上,老吴突然想起林正山。
那时候这小伙子总跟着老书记蹲工地,裤脚沾着水泥点来查档案,说要记"民生账"。
后来老书记被调去养老,林正山的档案里多了份"作风问题"通报......
"叮。"手机提示音打断回忆。
老吴低头,是林昭的回复:"我看到了。"他把相纸塞进信封,拐杖敲得地面咚咚响——这把老骨头,总得给当年的"小林"撑回腰。
清晨五点零二分,城郊废弃锅炉房的风裹着煤渣灌进来。
卫东缩在墙角,红梅烟的火星在黑暗里明灭。
林昭把保温杯递过去时,触到他手背的温度像块冰。
"那年我十六,在市委后勤处当杂工。"卫东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地下室的灯泡总坏,我常去换。
有次路过203办公室,门没关严。"他吸了口烟,火星照亮眼尾的疤,"里面有个戴墨镜的,说'柳秘书长说了,这口井必须封死'。
秦主任点头哈腰,说'林正山那小子最近总往工地跑,得......'"
卫东的声音突然卡住。
林昭的手指在裤袋里蜷成拳——他记得父亲最后几天总在说"清水河排污井有问题",记得母亲哭着说"老林半夜爬起来写材料,说要掀了盖子见天日"。
"后来呢?"林昭的声音发紧。
卫东掐灭烟头,火星在地上划出个红痕:"你爸走那晚,我在后门搬煤。
那辆黑奥迪又停在巷子里,墨镜男扶着个人上车——我离得近,闻见他身上有医院的来苏水味。"他抬头,眼里映着东边渐白的天光,"那味儿,和你爸追悼会上,你妈身上的一样。"
林昭感觉有把刀在胃里绞。
他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始键,说:"从头说,我记。"
上午九点三十六分,市政府机要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晨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