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档案馆地下库房的荧光灯在凌晨六点二十二分准时亮起,昏黄光晕里,老吴的拐杖尖磕在水泥地面上,"嗒、嗒"两声,像敲在他发颤的膝盖上。
他摸出块蓝布包着的钥匙串,金属扣蹭过掌心老茧,那是1998年入职时领的,如今铜绿都磨成了包浆。
"A07...A07..."他念叨着,拐棍在铁架间划出歪斜的轨迹。
通风管道里传来老鼠窜动的窸窣,惊得他后腰直冒冷汗——上回他想翻这批档案,是2004年冬夜,刚摸到铁柜把手,后脑勺就挨了一闷棍。
后来断了左腿,病历写着"意外坠楼",可他清楚,是有人不想让1999到2008年的市委签到簿见光。
铁柜密码锁的金属盘在指尖转得生涩,老吴数着心跳:第一位是女儿生日1,第二位是入党年份9,第三位...他喉结滚动,第三位是那个暴雨夜,柳元初带人砸了档案馆值班室时,他藏签到簿的层数——7。"咔"的轻响,锁开了。
当泛黄的牛皮纸封套出现在眼前时,老吴的手突然抖得握不住拐棍。"2003年市委会议原始签到簿"几个字在封皮上泛着暗黄,像道被捂住多年的伤口终于要拆线。
他刚把本子捧出半寸,整座库房的警报突然尖啸起来!
"叮——"电子音盖过了警报,"06:23:17,A区档案柜异常开启。"
老吴的瞳孔骤缩。
他见过这种阵仗——十年前协进会项目暴雷时,也是这样的警报,然后所有原始批文在"数字化迁移"的名义下消失,只留下被篡改过的电子版。
他慌忙把签到簿塞进怀里,可刚直起腰,两道手电筒光就刺破了黑暗。
"吴师傅?"保安小王的声音带着疑惑,光束扫过老吴佝偻的背,"大早上您来这干嘛?"
"我...我来整理旧档。"老吴攥紧怀里的本子,指节发白。
"整理?"另一个保安老周从阴影里走出来,腰上别着对讲机,"上头刚通知,这批99-08年的档案要'数字化迁移',现在就得移交技术科。"他伸手要抓老吴怀里的封套,"赶紧的,别耽误事儿。"
老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铁架上。
他想起三天前林昭坐在他病床前,握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说:"吴叔,您记着的存放位置,可能是撕开黑幕的最后一把钥匙。"想起林昭走后,护士给他换床单时,从枕头下掉出个微型录音笔——那是林昭趁他睡着塞的。
"迁移可以。"老吴的声音突然稳了,他松开抱本子的手,却把封套往怀里又按了按,"但得当面移交给复查组。
郑处长昨天说过,所有历史档案必须经复查组确认后才能处理。"
老周的脸色变了。
他摸出对讲机要按,老吴却更快一步,把签到簿往胸前一护,从裤兜摸出手机:"小王,你爸当年在城建局当会计,是不是被协进会的烂账牵连提前退休了?"他对着手机麦克风,故意提高音量,"2003年9月16日市委扩大会议签到簿,第一页,应到37人,实到34人;第二页,列席人员栏,柳元初,职务秘书长...第三页,主持会议签名是时任市长李正国,不是柳元初!"
警报声里,手机录音的小红点在屏幕上明明灭灭。
上午十点零八分,省复查组临时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林昭却觉得后颈发烫。
他盯着投影仪投在墙上的照片——老吴举着签到簿拍的特写,2003年9月16日那页,"列席"栏里"柳元初"三个字被红笔圈着,像团烧起来的火。
"根据《云州市委会议事规则》第三章第九条,"林昭翻开手边的文件,声音沉稳得像敲在钢板上,"秘书长仅负责会议记录,主持权归市长或分管副书记。
而协进会项目的财政拨款令,是在会议结束三小时后,由柳元初以'主持会议领导'身份签署的。"
他点击鼠标,系统生成的《权力时序图》出现在屏幕上:蓝色线条代表会议流程,红色箭头直指凌晨两点十七分的拨款令,"时间差三小时零九分,这期间没有任何补签纪要,没有市长授权文件。"
郑砚铭的手指在桌上叩了两下。
这位省纪委调查员向来面无表情,此刻却微微眯起眼,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线。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老吴带着颤音的念诵声在会议室里回荡:"第三页,主持会议签名李正国...第四页,会议决议明确'协进会项目需经市长办公会二次审议'..."
"够了。"柳元初的代理人猛地站起来,西装领口渗出汗,"这只是孤证!"
"孤证?"郑砚铭突然笑了,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复印件,"这是省档案馆提供的2003年9月16日值班日志,老吴师傅亲笔记录:'21:15,秘书长柳元初单独进入档案查阅室,22:03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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