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灰夜 第819章 《倒影茶馆》

1998年冬天，青岩镇有个倒龙井茶馆，一到子时，那龙井茶香就飘得到处都是。有个新来的帮工叫阿苏，这姑娘胆子大，大半夜光着脚就踩过那青砖地。她瞧见茶博士老周拿着个竹钩，正往后院水井里浸呢。

嘿，那竹钩钩头刻着“还债”俩字，每次老周这么一打捞，总能带出半截发黑的棉布。阿苏凑近一瞧，好家伙，那是三十年前落水的绣娘素秋的衣角！这事儿就透着一股邪乎劲儿。

老周正打捞着呢，突然回头，一把攥住阿苏的手腕，吼了句：“别碰井水。”阿苏这才发现，自己在井里的倒影，眼眶竟是俩黑洞，直勾勾的，吓得她一哆嗦。更怪的是，每到月圆夜，那些茶客们就对着虚空中的倒影作揖，跟给哪个看不见的债主赔罪似的。阿苏心里直犯嘀咕，这茶馆到底藏着啥秘密啊？

有一回，阿苏在阁楼瞎转悠，发现一本泛黄的账册。她翻开一瞧，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王员外欠绣金账三两”“赵屠户赊羊皮袄五件”。等翻到最新一页，阿苏差点没晕过去，上面写着“阿苏欠命一条”，日期正是她母亲难产死的那晚。她手都抖了，颤颤巍巍翻开夹层，里面有张褪色绣帕，绣着半朵并蒂莲，跟素秋尸身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一个暴雨夜，井水呼呼地漫过门槛。阿苏正害怕呢，就看见素秋的倒影从水面爬出来，那指甲直接抠进她后颈。阿苏耳朵里还传来幻听，是三十年前的争吵声：“那夜你爹推我下井，为的是独占绣坊！”这股怨气像冰锥一样，直刺阿苏心口。就在这时候，阿苏脑袋里嗡的一下，想起转世前的真相了——原来自己是当年被灭口的绣坊小厮之女。

老周快不行了，临终前把竹钩塞进阿苏手里，喘着气说：“茶馆是阴阳交界的倒影，每打捞一次，前世债主就会在现世显形。”话刚说完，整座茶馆突然开始翻转，阿苏一下子就坠入三十年前的雨夜。

她亲眼看见素秋被王员外推下井，更让她崩溃的是，自己前世竟是凶手的养女，就因为发现了真相，被人给灭口了。

阿苏到了井底，看见石壁上刻满朱砂符咒。突然，她手里的竹钩自动刺入岩缝，从里面涌出来的不是井水，而是三十年前的血泪。那血泪里，映出所有欠债人的倒影。王员外的后代在茶馆赊账，赵屠户的曾孙正啃着羊皮卷睡觉呢。

阿苏在茶馆后厨发现了一个密室，一进去差点没把她吓死。墙上挂着四十九盏人皮灯笼，每盏灯芯都是欠债者的头发。最新一盏上面写着“阿苏”，灯油竟是她母亲的血。阿苏一咬牙，用竹钩挑破灯笼，素秋的魂魄裹着三十年怨气，“嗖”地一下冲天而起，茶馆瞬间变成血色漩涡。

债主们在倒影里一个个显形了。王员外的后代被素秋的尸虫钻进七窍，赵屠户的曾孙身上爬满尸蟞。阿苏手里的竹钩自动刺进自己心口，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债主，当年为了保住绣坊秘技，亲手把素秋推下井。

晨曦慢慢刺破血雾，阿苏划着载满人皮灯笼的乌篷船，往镜湖去了。每盏灯里都装着欠债者的魂魄，船尾还跟着素秋的倒影。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那些透明身影对着阿苏盈盈下拜，然后化作万千荧光消散了。

从那以后，倒龙井茶馆再也没飘出过龙井香。不过老辈人还会念叨：月圆夜要是在井边听见竹钩声，可千万别盯着水面，说不定那里映出的，就是你前世欠下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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