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的指尖在桌角缺口上摩挲,木刺勾着掌心的薄茧,像触到了童年的温度。
“那时候你非要学鲁班,偷拿爸的斧头想给桌子修腿,结果把桌角砍了个豁口,被爸追着打,还是你姐把你护在柴房里。”
林二亮看着林平笑,仿佛看到的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林平走出去,柴房的门还在,挂着把生锈的铜锁。
伸手摸了摸锁芯,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来过老屋这里了。
安然跟着走了出来。
“你婶的鸡蛋羹是一绝,每次挨打一哭闹,你婶都会用鸡蛋羹哄你。”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银白的发间,让她仿佛一下子又年轻了20岁。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褶皱,仿佛都在这一刻舒展开来。
灶房的烟囱又冒出烟来,崔英在里面吆喝:“鸡蛋汤快好了!”铁锅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混着她哼的小调。
林平提着桶水往花池走,想门口给月季浇点水。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扒着门框往里看。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林平,不敢进院子来。
"二叔,这是谁家的孩子?"
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像极了当年的林平,总在田埂上挖野菜,把裤脚弄得脏兮兮。
"那是咱前院你大伯家孙女丫丫,他爸妈都在外面打工,这孩子一直跟着爷爷过……。"
林二亮有些羡慕,但有些无奈的说道。
安然悄悄给林平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再问下去。
她知道崔英一直不能生育,岁数越大,越是林二亮的心病。
林平会意,就不再追问下去,他突然生出了一些怜悯之意。
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昨天庆典遗留的几颗糖果,微笑着递给了在丫丫。
"你是不是叫丫丫,叫叔叔。”
丫丫的眼睛亮起来,胆怯的接过糖果,怯生生的说:"叔叔。"
说完,飞一般的转身跑开了。
林平看着这个远去的小姑娘,有些若有所思。
"想啥呢?"林晓走过来打趣道。
"没什么。"
院子里的笑声漫过墙头时,林晓正帮着择菜。
豆角在竹篮里堆成小山,翠绿的豆荚上还带着绒毛。
崔英往林晓手里塞了个西红柿,“刚摘的,甜着呢,可比城市里的大棚菜好吃多了,纯天然的。”
西红柿的汁液沾在指尖,甜丝丝的。
几经风雨,再回林家沟,林晓还是被像孩子一样疼着。
她记忆里留下来的那些不好片段,构筑成的偏见壁垒也正一点点的崩塌。
堂屋的八仙桌上,渐渐摆满了菜。
林大明和褚果也被林二亮叫了过来,一大家子难得的围坐在了一起。
炖鸡汤冒着热气,油花在汤面上聚成小小的金圈。
红烧排骨的酱色染着瓷盘,香气漫过门槛,引得丫丫又跑了过来。
林平专门还撕下了一个鸡腿递给了她,丫丫又高兴的跑开了。
引得几个崔英开起来玩笑:"平,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想要闺女了,婶跟你物色一个一结婚不就有了,咋样?"
林平脸有些红。
这几年心收了回来,天天扑在工地上,还真没往这边想。
"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谁家姑娘?"崔英看林平害羞,更说的起劲了。
大家也都哈哈笑着。
席间,大家伙都称赞崔英的厨艺好,崔英是真高兴。
因为林二亮今天的心情也是特别的好。
林大明端起酒杯,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和林二亮的杯子碰在一起。
“多少年没在这桌上喝酒了!”他眼里的红血丝浸着水汽。
“当年分家时,就想着这桌子能留给你们姐弟,没想到……”
“大哥别说了,”林二亮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半生的愧疚,当年他们这些兄妹太对不起大哥大嫂了,包含已故去的父母。
一个早餐竟然吃到了中午,林晓知道这是二叔和二婶以最好的规格在接待他们。
西城的早餐,大家都知道,简单的小菜、粥、饼而已,只有中餐才是最为正式的。
阳光斜斜地照进堂屋,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丫丫也和林平熟了,竟乖乖的趴在林平腿上,听他讲故事。
饭后,趁父亲他们聊天,林晓来到了厢房。
厢房的角落里,堆着几个旧木箱。
林晓打开最上面的那个,里面竟然还有她初中时的课本和作业,笔记上还留着自己画的画。
“这丫头当年学习还真不错。”崔英望着厢房里的林晓自言自语道。
安然点了点头。
"晓在性格上就像个男孩子,幸亏是这样啊……。"
安然心疼的说道,女儿这些年是取得了很多成绩,但作为父母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艰辛。
别人的恭维和羡慕,安然从不会放在心上,她宁愿自己的孩子们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好生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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