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殿的檐角挂着几盏琉璃灯,夜风拂过,铃舌轻叩,叮咚声混着桂花香漫在阶前。门被轻轻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的风,将廊下木槿的影子扫得晃了晃。
苏若雨正端着一盘烧排骨转身,青瓷盘沿还凝着几滴晶莹的油珠,映得她鬓边的珍珠耳坠温润。
听见动静,她回眸时,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滑落,落在素色衣襟上,像沾了片揉碎的月光。
“青鸾……”她放下盘子的手顿了顿,指尖在盘沿轻轻点了点,声音温软如浸了蜜的桂花酿,“可算回来了。”
凌言立在门口,月白长衫的下摆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意,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浅:“苏夫人。”
“傻孩子。”苏若雨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跟弟子们凑什么趣?我与你霍伯父,何曾把你当门中长老看?”她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凌言的胳膊,“该叫伯母才是。”
目光转处,落在韩林与渊身上时,她眉峰微蹙了瞬。两人的锦袍料子非凡,玄色那袭绣着暗金修罗纹,墨绿那件滚着银线云纹,虽不张扬,却透着魔界独有的凛冽贵气,与镇虚门的素净风格格格不入。
“这两位……”她话未说完,便见凌言眸色微动,似有难言之隐。
“伯母,”凌言斟酌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的寒梅锦囊,“这位是沉渊城的魔尊,渊。”
他顿了顿,看向身侧的韩林,声音轻得像怕吹散了什么,“而他……是苏烬,也叫韩林。”
苏若雨的目光倏地定在韩林脸上。眼前人眉峰斜挑如刀裁,一双浅琉璃般的眸子半眯着,瞳仁里瞧不出太多情绪,偏生那眼尾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邪,像淬了冰的刃,藏在温玉般的皮肉下。
这模样与记忆里那个茶色眼眸、英气逼人的苏烬判若两人,可当他望向凌言时,眸底骤然漾开的柔意,还有那下意识想替凌言拂去肩头落发的小动作,又分明是她熟悉的那个少年。
她怔了许久,指尖在衣襟上攥出几道浅痕,喉间动了动才轻声道:“梓晨……”这两个字像是在舌尖滚了许久,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倒是……我竟没想过会是这般模样。”
韩林望着她鬓边新增的几缕银丝,浅琉璃眸子里漾开些微澜,他微微躬身,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伯母。”这声称呼里,藏着苏烬的熟稔,又带着韩林的生涩,听着竟有些微妙的温柔。
“罢了。”苏若雨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却亮得像落了星子,“皮囊不过是载魂的舟,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打紧?只要待青鸾的心没变,便还是那个梓晨。”
她侧身让开,掌心向上虚引,“快些入座吧,冰着你爱喝的酸梅汤,还有青鸾偏爱的水晶虾饺,都快凉透了。”
目光扫过云风禾时,她笑意更柔:“风禾也坐。这几日在昆仑与镇虚门间奔波,定是累坏了。刚回来就撞见这出闹剧,倒是让你见笑了。”
云风禾温声道谢,银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悄悄碰了碰霍念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念儿,”苏若雨转头看向还憋着气的少年,语气里带了点嗔怪,“去把你爹叫出来。他呀……”
她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浸着暖意,“在膳房笨手笨脚地做桂花糖藕呢,说要给青鸾和梓晨接风,方才还打翻了一罐蜜浆,正蹲在地上跟陶罐较劲呢。”
霍念“噗嗤”笑出声,方才对渊的气闷散了大半,他应了声“好”,转身往膳房跑时,还不忘回头瞪了渊一眼。
渊挑了挑眉,凑到韩林耳边低语:“你这位岳父,倒是比你有趣些。”
韩林指尖刚触到椅沿,听见渊的话,指尖猛地一顿,随即侧过脸,声音压得极低:“待会吃饭,先把你那破嘴堵上,少扯闲篇。”
渊挑眉,往他身边凑了凑,笑得不怀好意:“怎么了,哥?难不成怕我把你那些陈年旧事抖出来?比如当年在忘川渡一夜间屠了三百魔族叛徒,手段狠戾到让血河都翻了三翻?”
韩林眼尾倏地冷下来,浅琉璃眸子睨着他,语气像淬了霜:“你再叨叨一句,现在就滚回你的沉渊城。本座看你是皮痒了——你那破嘴,沾了酒就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倒。这是玄门地界,不是你沉渊城的酒肆,当心把老底都抖搂干净。”
“嘿,”渊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手在桌沿敲了敲,“他们还敢顺着这点破事攻我沉渊城不成?借他们十个胆子。”
“他们是不敢,”韩林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目光斜斜扫过他,语气慢悠悠的,“但要是让玄门那帮老东西知道,堂堂魔尊夜里睡不着,总惦记着南边那处勾栏院里红倌人的花帕子,甚至连人姑娘腿上那颗朱砂痣都记得清楚……你猜,你沉渊城的门禁,禁不禁得住全天下修士的唾沫星子和刀剑?”
渊脸上的笑倏地僵住,倒吸一口凉气:“嘶——你够损的啊!你偷看人家洗澡了?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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