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字府正门上那支串着血书人皮的骨箭,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刺穿了桃源暮春的暖融。浓烈的血腥与邪异气息被何济以银针封穴、药粉覆盖暂时压制,但那无形的阴霾却沉沉笼罩下来。
济世堂内,药香依旧,气氛却截然不同。
“先生,喝口参汤定定神。”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柔,她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羹,素手纤纤,轻轻放在何济手边的紫檀案几上。她换下了平日清雅的罗裙,穿着一身更显庄重的藕荷色素锦,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看向何济的目光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何济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那枚昨夜显出裂痕的古朴龟甲,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桃树上,桃花灼灼,却驱不散他眼底的深沉。听到柳如烟的声音,他转过头,脸上已换上惯常的慵懒笑意,只是眼底的锐利并未完全散去。
“劳烦柳琴客了,”他接过玉盅,指尖不经意拂过她微凉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柳如烟指尖微微一颤,“这点风浪,还吓不倒济某。倒是你,昨夜抚琴半宿,手指可还吃得消?”他呷了一口参汤,目光落在她搁在琴囊上的玉手。
柳如烟心头一暖,脸颊微红,柔声道:“能为先生分忧,如烟心甘情愿。倒是先生…”她眼波盈盈,满是心疼,“那箭上邪气,可曾伤着?”
“区区邪祟之气,也想侵扰济某?”何济放下玉盅,唇角勾起一抹睥睨的弧度,他忽然伸手,极其自然地执起柳如烟那只搁在琴囊上的柔荑,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一拍,“柳琴客这双点石成金的手,才是我半字府的定海神针,有你在侧抚琴安神,什么邪气也近不得身。”
他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医者诊脉般的坦荡,又有着情人般的亲昵,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柳如烟被他握着手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听着他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话语,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背直冲心尖,方才的忧虑仿佛被这温暖驱散了大半,只余下满腔柔情与悸动,轻轻“嗯”了一声,眼睫低垂,任由他握着。
“哼!定海神针?我看是定情神针吧!” 一声带着浓浓醋意的冷哼自身后传来。慕容月端着一个更大的紫檀食盒,蹬蹬蹬走进来,火红的裙裾如同燃烧的云霞。她将食盒“哐当”一声放在案几上,震得里面碗碟叮当乱响,凤眼狠狠剜了何济握着柳如烟的手一眼。
食盒盖子被粗暴地掀开,里面并非点心,而是几碟精致的药膳小菜,一碗熬得浓稠雪白的鱼茸粥,还有一小盅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绿羹汤。
“看什么看!”慕容月被何济促狭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烫,凶巴巴地吼道,“本少主怕你被那鬼东西吓破胆,吃不下东西,特意让厨子做的!都是安神定惊、固本培元的上等货!比某些人只会弹琴送汤实在多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柳如烟一眼。
何济松开柳如烟的手,后者脸颊微红地退开半步。何济凑到食盒前,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哇!金玉满堂羹!雪蛤珍珠粥!还有这…百年老参炖灵雉?”他抬头,桃花眼里盛满笑意,直勾勾看着慕容月,“月少主,你这怕不是要把济某补成个金娃娃?这份‘实在’,济某真是…受用无穷啊!”
他特意加重了“实在”二字,惹得慕容月俏脸更红,又羞又恼:“爱吃不吃!毒死你算了!”
“吃!当然吃!”何济笑着拿起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茸,“月少主金山银海堆出来的心意,毒药济某也甘之如饴!”他优雅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闭目品味,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火候精准,鲜香醇厚,更难得是这心意…值万金!”
慕容月被他这番做作的表演和露骨的夸赞弄得浑身不自在,心头却像被羽毛搔过,又痒又酥,那点醋意早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强装的凶悍:“…少贫嘴!快吃!凉了药效就散了!”
“济哥哥!还有蜜儿的‘定神蛊茶’!”唐蜜儿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陶罐,里面是黑乎乎冒着诡异气泡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淡淡腥气的味道。她献宝似的捧到何济面前,“快喝!喝了就不怕那些坏东西了!”
何济看着那罐卖相实在不佳的“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面上却笑容灿烂:“小蜜儿亲手调配的?那必然是极好的!”他接过陶罐,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一大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又苦又涩又带着点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咙!
“咳咳…”饶是何济定力惊人,也被呛得咳嗽起来,俊脸皱成一团。
“哎呀!济哥哥慢点!”唐蜜儿紧张地拍着他的背,小脸满是关切,“是不是太苦了?蜜儿下次多放点蜂蜜!”
“不…不苦!”何济强忍着那股怪味,挤出一个笑容,揉揉她的小脑袋,“良药苦口!小蜜儿的茶,是济哥哥喝过最…最有‘特色’的定神茶!喝完神清气爽,百邪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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