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拐杖拄地的“笃笃”声。叶东虓赶紧起身开门,看见三爷爷带着刘大爷、周大爷等五个老头站在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把小锄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东虓,准备好了?”三爷爷往院里瞅了瞅,看见墙角的核桃苗,眼睛亮了亮,“这苗看着不赖,根须壮实。”
“三爷爷,您快进来。”叶东虓往屋里让他们,“奶奶煮了玉米粥,先垫垫肚子。”
“不忙不忙。”刘大爷摆摆手,扛起锄头就往院外走,“先去地里看看,趁着早上凉快,多栽几棵。”他的背有点驼,走在晨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根弯曲的扁担。
叶东虓赶紧把核桃苗搬上皮卡车,江曼拿着图纸和卷尺跟在后面。老太太追出来,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个煮鸡蛋:“拿着路上吃,别饿着。”
皮卡车在土路上颠簸时,车厢里的老人们正聊着天。周大爷是村里以前的会计,算盘打得好,此刻正掰着手指头算:“三亩七分地,行距四米,株距三米,差不多能栽……三十来棵?”
江曼笑着纠正:“周大爷,是四十棵左右。我们留了点余地,怕太密了影响生长。”她把图纸递过去,“您看,这是我画的栽种图。”
周大爷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看了半天:“嗯,这格子打得匀,像那么回事。想当年我跟你爷种麦子,也讲究个行距株距,密了减产,稀了浪费地。”
皮卡车开到半山腰,众人下了车,沿着昨天开辟的小路往山顶走。老人们虽然年纪大了,但走山路比叶东虓和江曼还稳当,三爷爷手里的锄头在地上拄着,像根第三条腿,一步一步,踩得很实。
到了山顶,张师傅已经在地里等着了。旋耕机停在田埂上,他正拿着抹布擦机器上的泥土。“叶老弟,来了?”他冲叶东虓打招呼,“我把剩下的地翻完了,你看看这土,多松活。”
叶东虓走到地边,看见新翻的土地像块巨大的绒毯,在晨光里泛着褐黑色的光。土块被打碎了,细得像面粉,显然张师傅下了功夫。“张师傅,辛苦您了。”
“应该的。”张师傅把抹布揣进兜里,“我得回去了,邻村还有活儿。这机器放这儿?”
“放这儿吧,麻烦您了。”叶东虓从口袋里掏出钱,“今天的工钱。”
张师傅接过钱,数了数,揣进兜里:“有事打电话。”他扛起工具包往山下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好好栽,这苗看着能活。”
叶东虓笑着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开始栽苗了。三爷爷自告奋勇当指挥,让叶东虓和江曼用卷尺量行距株距,他和刘大爷负责挖坑,周大爷和另外两个老头负责扶苗填土。“挖坑得挖三十公分深,直径四十公分,”三爷爷拿着锄头示范,“得把底下的土翻松了,苗根才能扎得深。”他的锄头落下去,“噗”地一声插进土里,动作干脆利落,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叶东虓和江曼拿着卷尺在地里丈量,红绳在地上拉出整齐的方格。江曼手里的粉笔在地上做着标记,每画一个圈,就喊一声:“这里栽一棵。”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在山坡上荡来荡去。
老人们干活很利索。刘大爷挖坑,三爷爷往坑里撒基肥——那是叶东虓昨天从镇上买来的有机肥,黑褐色的,像碎木屑。“这肥好,”三爷爷捏了把闻了闻,“没怪味,是正经羊粪发酵的。”他年轻时当过生产队的肥料员,对肥料的好坏一嗅便知。
周大爷扶苗很讲究,非得把苗根捋顺了才放进坑里,嘴里还念念有词:“根须得舒展,不然长不高。”他的手抖得厉害,却把苗扶得笔直,像在侍弄自己的孩子。
叶东虓负责填土,他学着三爷爷的样子,先用细土把根须埋住,轻轻踩实,再覆上一层松土。“土不能压太实,”三爷爷在旁边指点,“得给根留点喘气的地方,不然闷得慌。”
江曼拿着喷壶,每栽好一棵就浇点水,水珠落在土里,“滋滋”地渗下去,像在给幼苗解渴。她的额头上渗着汗珠,却顾不上擦,眼睛盯着每一棵栽好的苗,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太阳升高的时候,他们已经栽了二十多棵。苗在地里站成整齐的队列,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群穿着绿衣裳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歇会儿吧。”叶东虓喊了一声,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和面包,“吃点东西。”
老人们在田埂上坐下,三爷爷掏出旱烟锅,刚想点,被江曼拦住了:“三爷爷,刚栽的苗怕烟熏,等下山再抽吧。”她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喉。”
三爷爷嘿嘿笑了,把烟锅塞回兜里:“你这丫头,比东虓还细心。”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想当年,我跟你爷栽苹果树,也是这么个光景。那时候没矿泉水,就喝井里的凉水,也不觉得啥。”
“那时候的地也比现在肥。”刘大爷接过话茬,“那时候家家养猪养鸡,肥料有的是。现在年轻人都走了,地荒了,肥也没了。”他望着远处的荒坡,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好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