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白云着 第166章 晓窗初醒探春痕

《云麓词心录·立春笔会》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晓窗初醒探春痕

建安二十三年立春，五更天的薄雾还未散去，煜明已披衣立在窗前。宣州城的青砖黛瓦浸在淡青色的天光里，檐角残雪正顺着瓦当滴落成线，在青石阶上洇出斑驳水痕。他呵出一口白气，指尖抚过窗棂上冻裂的木纹，忽闻墙外传来几声清越的莺啼。

"寒云渐散日初长，岁序新开又立春。"

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半朵墨花，煜明望着西墙角那株老柳出神。去年冬日被积雪压折的枝条上，竟已冒出米粒大的芽苞，鹅黄中裹着新绿，像谁用指尖蘸了颜料轻点上去。檐下铜铃忽然叮咚作响，惊飞了枝间雀儿，他这才惊觉袖口已被晨露沾湿。

"子墨兄果然起得早。"

带着松烟墨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煜明转身时，正见好友明远抱着一轴画笑吟吟立在月洞门处。此人素日喜穿月白棉袍，今日却换了件茜色夹袄，腰间玉佩坠着两枚青玉莲蓬，走起路来叮咚有声。

"快瞧这轴《溪山春晓图》，"明远展开画轴，湖石间几株早梅正开得热烈，"昨儿在城西画坊淘来的，竟与你笔下的春景不谋而合。"

煜明凑近细看，只见画中溪水潺潺，冰消雪融处有三两尾锦鲤摆尾而过。岸边枯苇间，几株小草正顶开冻土，鹅黄的草芽沾着露水，像撒在绿缎上的碎金。他忽然想起案头未写完的诗句，忙取过狼毫添上两句："冻土微微苏暖气，枯条隐隐动芳津。"

明远探过头来，目光落在宣纸上："好个'苏暖气'、'冬芳津'，这八字道尽了初春的筋骨。去年冬至你说'枯木逢春必有期'，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两人相视而笑，忽闻前街传来货郎叫卖声。明远提议去城郊踏青，煜明却指着墙角老柳："且等些时，待这柳枝抽出三寸新绿，咱们再携酒具去溪亭，如何？"

第二章 野径寻芳遇旧识

巳时三刻，两人踏着露水行至南亩。田埂上的冻土已酥软如饼，脚踩上去沙沙作响。远处传来耕牛的低哞，几个农夫正挽着裤腿翻整田地，铁犁划过土块，惊起几只灰雀。

"一夜东风送暖回，立春时节百花开。"明远望着地头星星点点的荠菜花，忽然吟出一句。

煜明驻足远眺，只见河对岸的桃林虽未开花，枝桠间却已孕满花苞，像无数颗攥紧的小拳头。溪边芦苇丛中，几只雏燕正扑棱着嫩黄的翅膀试飞，檐下旧巢旁，老燕正衔着春泥往返。

"田间农夫忙耕种，檐下雏燕喜筑台。"他喃喃念着，忽然想起千里之外的故乡。儿时立春，祖父总会带着他去田间"踏春"，教他辨认麦苗与杂草。此刻微风拂面，恍惚间似有槐花香掠过鼻尖，那是故乡老屋前的老槐树，每到春日便落英如雪。

"可是想起令祖了？"明远递来一方丝巾，见煜明眼底泛起水光，便指着远处竹篱道，"去年你在《云麓杂记》里写'燕归人未归'，如今雏燕筑巢，说不定 soon 有佳音。"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转头望去，几个村童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过田埂，领头的小丫头扎着红头绳，手里攥着半枝早开的杏花。他们的布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泥点在裤腿上开出褐色的花。

煜明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忽觉眼眶微热。明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楷本，将方才所见记在纸上："儿童嬉戏追蝴蝶，这画面倒比画坊里的《婴戏图》更鲜活。"

第三章 梅坞雅集赋新词

申时初，两人行至城东梅坞。此处遍植绿萼梅，此时正值盛花期，远远望去如绿云压枝，空气中浮动着清甜的香气。梅树下，几个文人正围坐在青石桌旁，石桌上摆着酒坛、笔砚和刚蒸熟的青团。

"煜明兄来得正好！"身着墨绿襕衫的子修招手唤他们过去，石桌上已铺好丈二长卷，"今日笔会主题是'立春'，须得即景赋诗，且要嵌'新'字入韵。"

明远挑眉一笑："我先来抛砖引玉。"只见他蘸饱狼毫，在卷首写下《喜立春》前两句："残冬渐远韵悠长，喜见今朝已立春。"

众人击节称赏，煜明却盯着"残冬渐远"四字出神。去年此时，明远因父丧闭门谢客，每日只在书房临帖作画，笔下尽是枯枝寒鸦。今日见他衣着鲜亮，诗中亦无悲戚之意，想来已走出阴霾。

"雪化冰消溪水畅，梅开蕊绽岭头新。"煜明提笔续上第三四句，目光扫过梅枝上的残雪。昨夜一场细雨，将枝头积雪溶成水珠，顺着梅蕊滴落，在青石上砸出细小的坑洼。

"好个'岭头新'！"子修拍案叫绝，"既有视觉之新，又含心境之新，妙哉！"

明远趁机斟了杯青梅酒递过来："且看这酒，亦是去年新酿，正应了'新'字韵。"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愈浓。忽有小童送来风筝，明远童心大起，扯着纸鸢往梅林深处跑。煜明望着他在花间穿梭的身影，想起数年前两人初遇时，也是在这样的梅坞。那时明远还是个腼腆书生，见人便脸红，如今却能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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