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手腕即将发力的瞬间,老高的心突然犹豫了。
一片雪花恰好落在颤抖的睫毛上。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十泉川护额下若隐若现的金色瞳孔。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年与各族商贩周旋的经历让他明白,能当上家主的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愚钝。
而眼前这个人不仅聪明,更难得的是...他竟还保持着善良。
“老高。”十泉川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冰雪更平静,“你听说过'雪盲症'吗?在极北之地待久了,连最敏锐的战士也会分不清雪地和天空。”
他弯腰拾起那个褪色的荷包,“就像有时候,人分不清执念和正道。”
老高如坠冰窟。
紫色短刀在袖中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十泉川即将转身——这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在电光火石间,老高猛地将刀收回袖中。
“给。”十泉川转身递来荷包,金瞳在雪幕中亮得惊人。
他伸手拂去老高肩头的积雪,后者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躲开。
“老高你知道吗,”十泉川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有时候我们以为在演戏给别人看,其实最骗不过的,是自己。”
那只手仍停留在肩上,温暖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这个距离,足够对方在他出手前拧断他的脖子。
“我......”老高的喉结剧烈滚动,却发现十泉川已经转身继续前行,雪地上留下一句轻叹:“荷包找到了,回吧。”
雪幕中,老高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开口:“等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川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十泉川的脚步在雪地上划出半道弧线,侧脸的轮廓在飘雪中若隐若现:“当然可以。”
老高的嘴唇颤抖着。
他多想问——若是派人潜入极界建立谍报网,大人会如何决断?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掐灭。
这无异于自曝身份,更何况极界如何进去至今仍是谜团。
雪地上,老高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川大人,您对任何人都这么善良...万一被别人伤害了那...”
十泉川终于转过身来,护额下的金瞳映着雪光:“善良不等于愚蠢。”
他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刀柄,“十泉家的刀,既能为弱者出鞘,也能让背叛者见血。”
一片雪花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见舟山那章说过了,肯定要保留近战能力,血气用完了,起码要有武器。)
“不过...”十泉川忽然笑了笑,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比起提防暗箭,我更相信一个道理——”
他上前一步,靴底碾碎薄冰的声音格外清晰:“真心换来的,往往也是真心。”
老高的瞳孔剧烈收缩,袖中的紫刀突然变得滚烫。
他看见十泉川伸手过来,却不是拔刀,而是替他整了整被风雪吹乱的衣领。
“该回去了。”十泉川转身时,大氅在风雪中扬起一道弧线,“这场雪,快要封山了。”
老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紫刃,冰凉的金属已被掌心的冷汗浸透。
他望着十泉川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喊道:“大人!请...请容我独自待片刻。”
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就一两分钟...我想...想跟亡妻说几句话。”
十泉川的背影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表示同意。
老高的身影在雪幕中踉跄前行,每一步都深陷积雪,靴底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他的呼吸粗重,白雾在唇边凝结成霜,又被迎面刮来的寒风撕碎。
转过峰背的刹那,他双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积雪被砸出一个深坑,冰冷的湿意透过布料渗入膝盖,却远不及他胸腔里翻涌的寒意刺骨。
颤抖的手指探入袖中,一柄紫光幽现的短刀滑落掌心。
刀身上的暗纹在雪光中如活物般蠕动,映照出他扭曲变形的面容。
“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
嘶哑的低语被风雪吞噬。
他的手指痉挛般收紧又松开,泪水滚落脸颊,却在寒风中凝结成冰,像是一串破碎的琉璃。
“真是狼狈啊,老高。”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身前响起。
老高浑身一颤,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刀,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抬头——两双精致的狐皮靴停在眼前。
为首的狐族男子摘下雪兜帽,尖削的狐耳在寒风中轻轻抖动,月光为那对耳尖镀上一层银蓝的冷光。
——正是五尾狐,洛询。
他身旁站着沉默的二尾狐奴殿,手中把玩着一副狐狸面具。
面具的漆面光滑如镜,倒映出老高惨白的脸。
“大、大人...”老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顺着掌纹渗出,在金属刀柄上凝结成一层薄冰。
刀柄变得又湿又滑,像要挣脱他掌控的活物,但他仍死死攥紧,浑身肌肉绷得发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因为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无形的深渊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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