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巴萨-内罗毕铁路的施工现场,焊枪的蓝光刺破晨雾。林野蹲在路基旁,道尺的金属尖扎进新铺的枕木缝隙——这里的轨距标注着"1435mm国际标准",但他用游标卡尺一量,实际宽度竟比标准多了3毫米。
"林工,你看!"助理小周举着平板跑过来,屏幕上是联盟刚获取的卫星影像:"这段铁路的走向,和殖民时期英国人画的1903年线路图几乎重合。"他指着影像上的红圈,"但这里原本是马赛族的迁徙走廊,去年联盟用无人机航拍时,还拍到角马群在铁轨旁绕了整整十八道弯。"
林野的道尺在掌心发烫。三天前,他在基马尼长老的部落里见过类似的旧地图——用赭石和树胶绘制的羊皮卷上,铁路线像条毒蛇,咬穿了三个世纪的迁徙路线。而标准公司以"历史资料缺失"为由,将这条本应绕开生态区的铁路强行按"国际标准"推进。
"轰——"
不远处传来闷响。二十几个头戴红色安全帽的工人举着铁锹围过来,为首的是四十岁的肯尼亚工人穆罕默德,他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那是去年修铁路时被坍塌的路基砸断的。"林工,"他的英语带着斯瓦希里语的卷舌音,"这根枕木下面是空的!"
林野跟着他扒开新填的路基土。潮湿的红土下,露出半截腐烂的原木——那是殖民时期遗留的、未完全分解的枕木。"他们连地基都没清干净,"穆罕默德蹲下身,用树枝戳了戳空洞,"这样的路基,下个月雨季时肯定会塌陷。"
"但监理报告说'地基承载力达标'。"小周调出监理日志,"标准公司的检测公司用了'标准动力触探仪',数据全在合规范围内。"
林野想起上周在联盟实验室做的实验:他们用地质雷达扫描这段路基,发现地下两米处有片松软的淤泥层——正是殖民时期铁路改道时填埋的沼泽地。"他们的'标准'是拿德国实验室的土样做的,"他捏起一把红土,"可这里的土壤含水量比德国高30%,触探仪的参数根本不适用。"
工人们的情绪炸开了锅。穆罕默德的同伴阿卜杜拉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的疤痕:"上个月我操作铺轨机,按'标准流程'校准轨道,结果钢轨直接砸下来——后来才发现,他们的'标准扭矩扳手'被调过了,实际扭矩只有标注的80%。"
"为什么?"林野皱眉。
"为了赶工期。"穆罕默德压低声音,"监理公司和标准公司是一家的。他们说'非洲人手脚慢',所以要把'标准工期'压缩20%。可压缩的不是时间,是我们的命。"
当天夜里,联盟的技术组在临时营地支起投影仪。屏幕上,非洲地图被红色的铁路线割裂成碎片——从南非的德班到北非的阿尔及尔,跨国铁路联盟的在建项目像张蛛网,每根蛛丝上都标着"国际标准"。"这些标准,"阿杰推了推眼镜,"90%是19世纪末欧洲殖民者制定的,连纬度误差都没修正。"
他点开另一组数据:1903年英国修建乌干达铁路时,用伦敦的黏土密度作为压实标准,结果乌干达的红壤在雨季软化,导致三百公里铁路路基沉降;1950年代法国在刚果修建米轨铁路,用巴黎的冻土参数设计路基,可刚果的年平均气温比巴黎高25℃,冻土层根本不存在。
"现在他们又在重复同样的错误。"阿杰调出蒙巴萨-内罗毕铁路的设计图,"这条铁路要穿过东非大裂谷的断层带,但标准公司的'抗震标准'是基于德国鲁尔区的地质数据——那里的岩石硬度是这里的五倍。"
会议室的门被撞开。基马尼长老裹着雨布冲进来,怀里抱着个用金合欢树皮裹着的物件。"林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雨语者在裂谷里发现了这个——殖民时期铁路工人的日记。"
日记本的纸页已经发黄,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1905年3月17日,今天在断层带打桩,按伦敦总部的'标准',桩深需达30米。可我们的洛阳铲只打进15米就碰到了软泥。工头说'继续打',结果凌晨三点,整段路基塌进了裂谷,死了十七个黑人劳工。他们在报告中写'意外事故',可我知道——是标准杀的人。"
"这就是证据链!"林野猛地站起来,道尺"当啷"掉在地上。他想起三天前在部落里,基马尼曾说:"铁路不是铁轨,是大地的伤口。"此刻,那些被标准公司用"国际标准"掩盖的伤口,正从历史的褶皱里渗出鲜血。
第二天清晨,联盟的皮卡车碾过泥泞的工地。林野摇下车窗,看见穆罕默德带着工人们在路基旁插木牌——每块木牌上都用斯瓦希里语和英语写着:"此处路基下有淤泥层,标准数据造假";"此段轨距超出实际需求3毫米,违反马赛迁徙协议";"此弯道半径小于牛群迁徙所需宽度,将导致角马踩踏"。
"林工!"小周举着手机冲过来,"标准公司的人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