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指在道尺冰凉的金属刻度上划过。这不是工厂里标准的计量工具,没有亮眼的数字化显示屏。它简陋、原始,细密的黑色网格覆盖尺身,网格本身就像宇宙刻下的纹路,几根发丝般晶莹的能量指示线在其中无声穿梭。在库托集团庞大的机械帝国中,它属于维修工具箱里不起眼的一角。此刻,在这片钢铁巨兽内部、弥漫着机油味和工人汗息的工棚深处,道尺不再是简单的测量工具,它成了林野试图撬开这个庞然巨兽坚硬外壳的楔子。
空气里飘荡着汗酸、铁锈、还有劣质营养膏加热后的甜腻味道。昏暗灯光下,光幕微微抖动,投射出库托那张永远完美得不真实的俊朗面容——“库托数据卫队:守护你的**,扞卫数据的净土!” 广播音质干涩失真,重复着这冠冕堂皇的宣言。林野的嘴角绷紧。他工装外套口袋的内衬里,那枚微缩信息转储盘像一个固执的心跳引擎,持续而隐秘地运转,无声地吸纳着库托集团的数据河流。这条河,表面清澈见底,底下却藏着毒龙。
屏幕上,数据终于流淌完毕。林野飞快地在工棚油腻墙壁的空白处画出坐标系,动作迅速而坚定。最下方的横线,代表工人微薄却稳定的基准月薪。紧接着,一条猩红、扭曲的线条从基准线旁滋生,尖锐地向上攀爬、缠绕、撕扯——那是“罚款总额”。视觉冲击无比野蛮,像一头由规则条纹变异出的吸血怪物,紧紧勒住了工人的命脉,吸食着那点可怜的基薪血髓。周围挤过来看的几个工友,呼吸同时一滞。瘦高的老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林野……这东西…这他妈算得没错?”
“你自己看看手里的单子就知道了。” 林野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把收集来的罚单原件投射上去——格式化的冷漠条款,后面跟着足以让人眼睛充血的冰冷数字。工棚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如铁,只有机器在远处发出迟钝笨重的喘息。那条猩红的藤蔓在简陋的坐标系上缓缓扭动,每一次抽动都勒得人心窝发疼。
最初的模型是墙上血腥直白的涂鸦。但那仅仅是模型一,是具象的控诉。林野在狭窄的隔壁宿舍里,靠着隔板几乎能感受到隔壁工友的气息。他拿出道尺。粗砺的手指稳定地拂过尺面冰冷的网格沟壑。他指尖触及细微的凹陷——那是道尺的操控区域,看似原始,却是进入另一个奇妙维度的大门。
随着林野的专注驱动,网格深处流淌出细碎的微光。那不是明亮的光束,而是宇宙初生般混沌的光点,遵循着只有这古老工具才理解的物理规则,在网格沟壑上方缓缓凝聚、飘动,最终构筑出一个悬在半空、极度精简的三维点阵框架——这是道尺世界的数据骨架。来自库托集团核心数据库、经过精密清洗的数据洪流被林野小心引入。代表个体薪资数据的“点”,带着生命的脉动,汇入这抽象的能量框架。代表罚款的“点”则充满冰冷、攫取的贪婪特质。
道尺的微光点阵开始无声地流淌、聚合、演化。没有屏幕,没有现代分析工具的噪音;这是物理规则支配下的数据自组织。道尺的物理法则,正将它理解的数理模型一点点具象出来。林野屏住呼吸,双眼紧紧凝视着光点流转的韵律。光点聚散间,隐约露出原始曲线上某种深藏的节律。林野心脏被一股冰冷攥住。那条吸血的罚款曲线,并非完全随机张牙舞爪,它的每一次高峰喷涌,都恰好对接着库托集团核心报表中某处关键的增长点。
林野几乎不敢深想那意味着什么。这背后仿佛有一只庞大冰冷的手,冷酷地操弄着这些数字。
林野的手指再次悬在道尺上。这一次,冰冷的金属下,潜藏着风暴。道尺的原始力量被林野的指尖唤醒。古老的网格沟壑中,细碎的光芒重新流淌,它们不再仅代表数据点,而是如宇宙星尘般开始凝聚、重铸。光点迅速膨胀重组,一个全新的模型在空中显露轮廓——不再是墙上简陋的二维涂鸦,这是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半人高的物理化三维模型!
这个蓝光构筑的宇宙中,下方那条代表所有工人基础生存线的薪资基带正受到凌迟。从它光滑的“皮肤”上,向上野蛮窜生出扭曲的血色棘刺——不再是简单的藤蔓,而像是**生物异化出的凶器。每一根棘刺都来自某个工人被罚掉的数额,它们刺穿基带,贪婪地向上疯长,尖端不断滴落着腥红的数字雨点。棘刺狰狞而密集,仿佛那单薄的薪质基带就是它们唯一的营养皿、猎食场。
模型的运转令人心悸,每一次无声的自旋,都传递出一种冰冷贪婪的吸吮力。隔壁宿舍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金属撞击声和靴子沉重的脚步声。林野瞳孔一缩,冷汗瞬间沁出。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张薄薄的、早已腐朽的隔板门,心跳几乎停跳一拍。没有时间犹豫!在恐惧的本能驱动下,他右手猛地朝着空中那个光芒流转、揭示着惊悚真相的三维模型核心处挥去,同时左手将道尺的物理演化参数瞬间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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