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云雾缭绕,将地母宫的圣洁光辉隔绝在外。
在一片被阴影笼罩的浮石碎屑后,两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冷眼旁观着那场华丽的蜕变。
蝎冥远与蟾昕瑶,如同蛰伏的毒蝎,静静地看着神殿的权柄从旧主易手。
当最后一缕金光稳定下来,他们甚至没有交换一个眼神,便悄无声息地化作两缕青烟,遁入虚空。
下一瞬,凡间。
一片死寂的荒野,枯骨与黄沙为伴。
两道身影在阴风中,被重新勾勒出来。
蟾昕瑶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绝美脸庞。
她一掌拍在身旁的枯树上,那本就腐朽的树干瞬间化为齑粉。
“废物!”
她的声音尖锐而冰冷,带着一丝娇媚的狠戾。
“地神那个蠢货!”
“竟会栽在一个小小的仙官手里!”
“不仅神魂俱灭,连神位都成了人家的!”
她来回踱步,蛇一般的腰肢扭动着,眼神中的焦虑越来越重:
“更可恨的是……他这一倒,我藏在‘归墟之眼’的那座大殿,岂不成了悬在头顶的剑?!”
她停下脚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幸亏我布下的‘万幻结界’无人能破,否则……”
“可我不敢回去了!”
“那个地母,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尚未可知……”
“万一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座大殿……告诉天帝和帝君……”
“就算我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敌众神围剿!”
一只手温柔而有力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蝎冥远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他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檀香与腐土的气息,让人安心又危险。
“美人,何必动怒?”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弦在耳边震动。
“棋盘既然已经乱了,不正是我们落子的好时机吗?”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你那座大殿,暂时无人能动。”
“至于以后……”
他顿了顿,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不如,先随我回‘幽骨潭’。”
“我的地盘,总比这荒野安全。”
“我们……从长计议,如何?”
蟾昕瑶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抬起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将头靠在蝎冥远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也好!”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凡人不知,在黄泉之畔,忘川河分流出一道无名的支流,其水并非浑浊,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墨色。
这便是幽骨潭的源头。
此地不见天日,穹顶是亿万万年沉积而成的巨大岩晶,它们不发光,反而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光亮,只余下深渊般的幽暗。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陈腐泥土与某种冷冽香料的气味,那是死亡与权力交织的味道。
潭水本身静如黑镜,不起半点涟漪。
但若你凝神细看,便会发现那墨色的液体之下,并非空无一物。
无数巨大的、泛着磷光的骨骼,如同沉睡的山脉,纵横交错地堆积在潭底。
有远古巨龙的脊骨,有不知名巨兽的肋排,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座水下的死亡迷宫。
偶尔,一缕幽蓝色的魂火会从骨缝中飘出,像无主的灯笼,在潭底缓缓游弋,最终又被潭水吞噬。
在这片死亡静默的中央,矗立着蝎王的殿堂。
它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以一整块巨大的、形如蝎尾的黑色玄岩为主体,从潭心拔地而起。
殿堂的轮廓锋利而扭曲,仿佛是大地痛苦的痉挛。
支撑殿堂的巨柱,是打磨光滑的巨兽腿骨,柱身上雕刻着细密的、令人目眩的螺旋花纹,细看之下,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骸骨与符文堆叠而成。
没有宏伟的大门,只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如同巨兽微张的嘴。
踏入其中,脚下是冰冷的、能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板。
殿堂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声音在这里会被彻底吸收,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突兀。
正对入口的,是那座由万千头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每一个头骨的眼窝,都幽幽地燃着一豆魂火,当蝎冥远在此处时,万千魂火便会随他的呼吸明暗起伏,仿佛在朝拜它们唯一的主宰。
王座扶手的位置,是两只巨大的、保存完好的蝎钳化石,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这里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仆从的喧嚣。
只有绝对的寂静,绝对的黑暗,以及那份凌驾于一切死亡之上的、令人窒息的威严。
这里不是宫殿,而是一座权力的墓碑,一个灵魂的囚笼,也是蝎王的巢穴。
幽骨殿内,死寂是永恒的主旋律。
蝎冥远与蟾昕瑶的脚步声,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杂音,轻得如同两片羽毛落在黑曜石地面,却足以惊起潭底沉睡的魂火,幽光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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