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乱动了吧?"护士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签,语气带着长辈的嗔怪。栀栀抿着嘴唇,垂眸盯着自己肿胀的手背,活像被抓到偷吃零食的孩子:"就...就想看看他退烧没。"消毒水的气味在帐篷里漫开,她强忍着棉签擦拭伤口的刺痛,睫毛却不受控地轻颤。
当护士解开歪斜的绷带时,江凛不自觉攥紧床单。凝固的血痂黏着纱布,随着绷带缓缓揭开,渗出的新鲜血珠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栀栀倒抽一口冷气,却在护士抬头时立刻换上笑脸:"不疼的!比攀岩时摔那跤轻多了。"她故意说得轻快,余光却瞥见江凛发白的指节,悄悄用没受伤的手在被子下碰了碰他的掌心。
重新包扎的纱布层层叠叠裹上额头,护士特意将边角掖得服服帖帖。处理手臂伤口时,栀栀主动伸直胳膊,金属镊子夹取药膏的冰凉触感传来,她却盯着江凛床头摇晃的输液瓶数水滴,仿佛这样就能转移注意力。直到最后一道绷带缠好,她才长舒一口气,转头朝江凛露出个元气满满的笑,鬓角新换的纱布在晚风里轻轻飘动。
暮色彻底漫进帐篷,江凛望着重新裹上整齐纱布的栀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消毒水味里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却想起昨天悬崖边那团摇摇欲坠的迷彩身影,心脏猛地抽痛起来。
“你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被单褶皱,“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他盯着她耳后新渗血的纱布,想起无人机轰鸣着俯冲时,她张开双臂当诱饵的模样,“你怎么敢自己去信号干扰塔?那是红方火力覆盖区,稍有差池……”
话没说完就被哽咽掐住,江凛别过头去,窗外戈壁的风卷起砂砾拍打着帐篷。他眼前又浮现出下坠时她苍白的脸,和自己拼命攀爬时指尖渗出的血珠。直到掌心突然传来温热,他才发现栀栀已经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很危险,”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绷带下的手指轻轻勾住他,“可当时必须有人去。而且……”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她把两人交叠的手往被单里藏了藏,“我相信你会找到我,就像以前每次一样。”
江凛的喉结剧烈滚动,眼眶泛起血丝,摇头时连带着牵动胃部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但此刻钻心的疼痛远不及回忆带来的恐惧,他死死盯着栀栀缠着绷带的手腕,仿佛还能看见安全绳断裂那刻她下坠的残影。
“昨天要不是老张抓住你的安全绳……”他声音发颤,尾音几乎消散在喉咙里。画面不受控地在脑海回放:生锈的支架轰然断裂,栀栀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坠落,老张甩出登山钩的瞬间,自己心脏几乎骤停。“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感觉整座山都塌了。”
他突然攥紧她的手,绷带下的指尖微微颤抖。监测仪的警报声突兀响起,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要是那钩子再慢半秒,要是老张的手劲再松一点……”话未说完,他猛地将她拽入怀中,动作太急扯动了输液管,却固执地把脸埋进她发间,“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听到没有?”
栀栀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中,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监测仪急促的警报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音。她轻轻抬手,避开他腹部的伤口,抚上他颤抖的脊背,声音轻得如同戈壁上最温柔的晚风:"这不是冒险,这是我的任务。"
她的指尖隔着病号服,能触到他背上结痂的擦伤,那是昨天救援时蹭在岩壁上留下的。"你看,"她仰起头,额角新换的纱布轻轻擦过江凛的下巴,"咱们不都好好的吗?干扰塔被摧毁了,蓝方守住了防线,老张和陈默他们也平安无事。"
帐篷外传来远处营地的喧闹声,混着晚风掠过戈壁的呜咽。栀栀将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逐渐平稳的心跳声:"穿上这身军装,就该知道有些路必须自己走。就像你在实验室熬通宵调试装备,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战友陷入危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而且,你不是说过,要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吗?"
江凛喉间像是被戈壁的砂砾哽住,眼眶里蓄满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地滚落,砸在栀栀新换的绷带边缘。他颤抖着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结痂的擦伤,声音破碎得不成字句:“厉害不是这么看的……我不能失去你。”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那些在悬崖边失控的恐惧、实验室里灼烧的焦虑,此刻全化作滚烫的泪滴。他想起她坠落时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想起自己攀爬时满手的血痕,心脏仿佛又被攥紧。“你知道吗?看着你往下掉,我宁愿摔下去的人是我……”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他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输液管在两人之间纠缠,他埋在她颈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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