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钟声的第五十六次震荡,是时熵平衡委员会存续万年来最沉重的一次轰鸣。青铜铸就的钟体表面,镌刻着自第一任委员长起便传承的时空校准纹,此刻正随着声波频率泛起淡金色涟漪,如同沉睡的时间巨兽缓缓睁开眼。声波穿透委员会总部由“恒熵合金”打造的穹顶,沿着螺旋状的时间回廊层层扩散,途经每一间悬挂着“时规沙漏”的办公厅,最终汇聚于中央调控大厅的熵值核心塔。
调控大厅内,三百六十根鎏金立柱上镶嵌的“光阴刻度”正同步闪烁,每一道光痕都代表着一个被校准的时空节点。身着银灰色制服的委员们肃立两侧,目光齐齐锁定塔顶悬浮的熵值指针——那是由初代燧人氏遗留的燧石内核与千年冰魄融合而成的神器,百万年来始终以稳定的频率旋转,维系着宏观时空的熵增平衡。当第五十六重钟声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时,指针顶端的赤红色光点突然剧烈跳动,原本匀速旋转的针体竟出现肉眼可见的震颤。
“嗡——”
高频共振声陡然刺破大厅的宁静,委员们耳中传来尖锐的嗡鸣,随身携带的“时空稳定仪”同时发出红色警报。熵值指针表面的冰魄层率先出现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燧石内核。下一秒,清脆的破裂声在空旷的大厅中炸响,指针碎裂成数千片菱形晶体,每一片都折射出斑斓的时空光影,如同被打翻的星辰罐,沿着既定轨迹坠落进位于大厅底层的时熵调控库。
时熵调控库是委员会的能量中枢,四壁镶嵌着能储存光阴配额的“时晶壁”,壁面上流动的银白色光带,便是尚未分配至各时空节点的时间资源。碎片坠落的瞬间,最先接触到光带的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随后便与光阴配额发生激烈碰撞。银白色光带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碰撞产生的能量波以几何倍数扩散,将整个调控库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灰色迷雾中——时晶迷雾,这是只在古老典籍中出现过的灾变现象。
迷雾迅速吞噬了调控库的每一个角落,能见度不足三尺。原本整齐排列在库中的“时空校准罐”开始剧烈晃动,罐内储存的时空样本溢出,与迷雾融合成半透明的光团。更奇异的是,雾中逐渐浮现出无数菱形的透明棱镜,它们悬浮在半空,如同倒置的星辰,每一个棱镜内部都涌动着模糊的影像——那是被时熵民主制度遗忘的暗时角落。有的棱镜中,是被强行抹除的原始时空部落,族人正用燧石点燃篝火,眼神中满是对时间的敬畏;有的棱镜里,是因熵值超标而被封禁的未来城邦,飞行器在废墟上空盘旋,留下绝望的悲鸣;还有的棱镜中,是历代时熵工作者的记忆碎片,他们在时空裂缝中挣扎的身影,早已被委员会的官方记载抹去。
“这些是……被判定为‘熵值冗余’的时空记忆?”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时熵清洁工喃喃自语。他们是委员会中最特殊的群体,身躯由“琉璃时晶”锻造而成,能在时空缝隙中自由穿梭,负责清理溢出的冗余熵值。此刻,迷雾中的奇异能量正侵蚀着他们的躯体,琉璃表面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本莹润的蓝色逐渐变得透明,如同凝固的冰晶。他们手中的“熵值清扫器”也在发生异变,金属手柄迅速氧化,顶端的清扫刃崩裂成碎片,最终重组为一套银甲残片——残片上雕刻着古老的“税祖纹”,那是传说中第一代时熵税官的图腾,名为“税祖燧像”。
一名名叫凌的清洁工伸出手,触碰着胸前逐渐透明的琉璃皮肤,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的记忆库中,突然涌入一段陌生的画面:千年前,一群身着银甲的税官手持《时间税典》,在时空节点间穿梭,向各个文明收取“时间税”——那时的光阴配额并非由委员会统一分配,而是根据文明的熵值贡献度收取赋税。这段记忆如同被解封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被格式化的认知。
“记忆……开始结晶了……”凌的声音在迷雾中回荡,带着一丝茫然与震撼。周围的清洁工们也纷纷陷入类似的状态,他们的琉璃眼瞳中浮现出棱镜的影像,那些被遗忘的历史正以碎片的形式,重新注入他们的意识。有人蹲下身,抚摸着地面的银甲残片,残片上的税祖纹突然发出微光,一段模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时间不是恩赐,是需要被度量的赋税……”
就在清洁工们被记忆冲击裹挟时,调控库顶端的穹顶突然传来金属剥落的声响。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悬挂在穹顶中央的委员会匾额正在碎裂,匾额上由初代委员长亲手书写的“抗熵密码”——一串由时空符号组成的铭文,正从木质匾额上剥离,化作金色的光粒在空中漂浮。这些光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重组,最终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罗盘。罗盘的盘面由十二块菱形时晶组成,每一块都对应着一个时空维度,中心的指针由纯粹的熵值能量构成,正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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