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腥甜毒气尚未散尽,混合着周显失禁带来的尿骚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名为恐惧的恶臭。
周显瘫软的躯体被玄衣护卫如同拖死狗般拽离,在光洁的金砖上留下一条蜿蜒的、湿漉漉的痕迹,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失败者的彻底出局。满殿朱紫,噤若寒蝉。方才还堆砌着笑容、推杯换盏的脸孔,此刻只剩下煞白和极力掩饰的惊惶。一道道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在云渺那清冷的身影、林素心冰冷的视线、以及御座上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小皇帝阿澈之间,仓皇地跳跃躲闪。
阿澈被外婆护在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林素心的衣摆,小脸有些发白。他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那个周伯伯突然倒下,还有空气中怪怪的味道,都让他感到不安。他小声问:“外婆……那个伯伯……是喝到坏酒酒……肚子痛痛了吗?”
林素心轻轻拍了拍外孙的手背,没有回答,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惊魂未定的面孔,尤其是在几个眼神闪烁、额角冷汗涔涔的官员身上停留片刻。隐世家族之主的威压,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让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冻结。
云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甚至慢悠悠地拿起银箸,夹了一小块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形如莲花的芙蓉糕,姿态优雅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毒酒风波,不过是宴席上一段助兴的小插曲。
“嗯,”她咽下糕点,端起面前那杯清水,轻轻晃了晃,对着光线看了看清澈的杯底,仿佛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殿,“宫里的水……倒是清冽。” 她顿了顿,目光从水杯移开,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落向下方那些惊弓之鸟,“只是这人么……”
她的视线如同探针,精准地掠过几个脸色最难看、身体抖得最厉害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浊气太重。”
“连带着……”
“这满殿的珍馐……”
“都……”
“变了味儿。”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在那些心虚者的心上!变味儿?变的是什么味儿?是毒味儿?还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和心虚的恶臭?
被点名的几人,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死灰!其中一位穿着从四品官袍、身形微胖的官员,更是双腿一软,若非被旁边同僚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差点当场跪倒!
云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周显不过是个探路的卒子,真正的豺狼,还缩在角落里,用惊恐又怨毒的眼神盯着她呢。
她放下水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敲击声猛地一跳!
“方才周大人的酒,”云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轻松,“不小心洒了,真是可惜。” 她话锋一转,目光倏地变得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那个刚刚被同僚扶住、身形微胖的官员——工部员外郎孙德海!此人正是云峥安插在工部、负责贪墨河工银两的关键人物之一!
“孙大人,”云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本姑娘观您面色红润,印堂饱满,想必是洪福齐天,百毒不侵?周大人那杯酒洒了,扫了大家的兴。不如……您来代他,敬我一杯?也让本姑娘……沾沾您的福气?”
轰!
如同平地惊雷!
孙德海被云渺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得魂飞魄散!他浑身肥肉一颤,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推开扶着他的同僚,脸色瞬间由死灰转为酱紫!敬酒?沾福气?!这分明是催命符啊!谁不知道刚才周显那杯是毒酒?!这鬼医……她她她……她是要借刀杀人!用毒酒来“敬”他?!
“不……不……下官……”孙德海嘴唇哆嗦得像风中落叶,语无伦次,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肥硕的脸颊往下淌,瞬间打湿了官袍的领口。他惊恐地看向云渺,又求助般地看向周围同僚,可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僚,此刻如同躲避瘟疫般,纷纷低下头,移开视线,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去!
“怎么?”云渺挑眉,脸上笑容灿烂,眼底却寒冰一片,“孙大人不肯赏脸?还是说……”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嘲讽,“您这福气……太金贵,怕被我这个山野道士……给沾没了?”
“不……不敢!下官不敢!”孙德海被逼得几乎崩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咚”的一声闷响!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云姑娘饶命!饶命啊!下官……下官是猪油蒙了心!是云峥!是云峥那老贼逼我的!河工的银子……下官一分没敢多拿啊!都……都孝敬给云峥了!姑娘明鉴!明鉴啊!” 他如同倒豆子般,将云峥指使他贪墨、做假账、甚至克扣赈灾粮款的腌臜事一股脑全抖了出来!只求能换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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