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灯 第418章 雨中摩托

林平达不愧是班长，反应最为机敏，眼瞅着林平丰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僵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又茫然，他忙不迭几步上前，试图化解这尴尬到冰点的氛围：“知道你喜欢的人不在这儿，咱这局就算你输啦，按规矩喝一口，意思意思就行咯！”周围的同学们也都心领神会，纷纷附和，大家都清楚班长这是在给林平丰搭台阶下。

林平丰像是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落寞。他一声不吭，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向摆满酒水的桌台。伸手握住一瓶啤酒的时候，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费了好大劲才撬开那顽固的瓶盖。下一刻，他扬起头，将瓶口对准自己干裂的嘴唇，没有丝毫犹豫，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着啤酒。酒水像是失控的洪流，沿着他的下巴、脖颈肆意流淌，洇湿了大片衣衫。

舍友们见状大惊失色，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拉林平丰：“别喝了，喝一口意思下就行了，真的够了！”可林平丰仿若未闻，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依旧机械地吞咽着，酒水灌进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酸涩的灼烧感，他也浑然不顾。不多会儿，一瓶啤酒就见了底。随后，他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地挪回沙发，“扑通”一声重重坐下，眼神空洞，自始至终，再没朝肖雨桐所在的方向瞥上一眼。

瘫坐在沙发里，酒意如脱缰野马，汹涌澎湃地朝林平丰席卷而来。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打，愈发沉重晕眩，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可此刻，他却觉得这小小的包厢比炼狱还要恐怖，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烧红的烙铁，无情地煎熬着他的身心。终于，林平丰晃悠悠站起身，身形摇摇晃晃，好似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吹倒。他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摸索着走出包厢，在昏暗的走廊里，手指颤抖地摸出手机，拨通了杨威的电话……

杨威猛地从床上坐起，迅速套上衣服，蹬进鞋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此时家中一片寂静，家人早就沉沉睡去。他心里清楚，要是把出门这事跟杨均、朱珍报备，铁定不会得到同意，可一想到林平丰此刻的窘迫处境，杨威咬咬牙，还是决定冒险走这一遭。

他轻手轻脚摸到三楼，来到露台。屋子外墙正好搭起了施工用的竹架，是准备贴瓷砖的，傍晚那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一会儿，把竹子淋得湿漉漉的。平日里，杨威顺着这竹架，从底部攀到顶上，用时都不到一分钟，动作麻溜得很。可如今，湿滑的竹子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先是试探性地抓住一根竹杆，慢慢把身体重量移上去，确定能稳住后，才小心翼翼迈出脚，一阶一阶往下挪。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眼睛死死盯着脚下，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一步一步，仿佛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踩到了地面。

落地之后，杨威长舒一口气，赶忙走向院子里的平地，去拖杨均那辆破旧不堪的嘉陵摩托车。车是有挡位的，他伸手握住车把，脚轻轻搭上踏板，踩档的时候，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就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把睡梦中的杨均和朱珍给惊醒了。

好不容易把摩托车推到了大马路上，杨威站定，一脚接着一脚猛踩打火器，试了好几次，伴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声响，车终于打着火了。他迫不及待地拧动油门，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幸好我爸这车不用钥匙，不然可就更麻烦了。”紧接着，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杨威把车速提到最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满心只想着能快点接到林平丰。

行至坝上镇时，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杨威身上生疼。可他一刻都没停留，只是稍微松了松油门，把车速放慢了些许。雨滴迅速打湿了他的短袖，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刚闯出坝上镇没多会儿，那辆一路撒欢狂奔的嘉陵摩托车，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原本风吼般的引擎声逐渐弱了下去，车速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越来越慢，最终“吭哧”几下，不甘地熄了火，彻底没了动静。杨威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他顾不上雨水还在噼里啪啦往身上砸，赶忙伸手去掰座位前的油箱盖。盖子一掀开，他双手握住车身左右使劲摇晃，满心期盼能听见哪怕一丝燃油晃动的声响，可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寂静，油箱显然已经见底。

杨威仍不死心，弯下腰，眼睛死死盯着副油箱的开关，当看清那开关早已处在打开状态时，他顿觉五雷轰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此刻，雨还在没完没了地砸落，冰冷的雨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不断滑落，灌进衣领，寒意彻骨，杨威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了极点，诸事就像商量好似的，一股脑全来作对。

雨势倒是小了些，不再如先前那般倾盆如注，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张朦胧的网。杨威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摩托车上，两只脚像灌了铅，沉甸甸地撑在满是积水的马路地面，雨水在他脚边积起浅浅的水洼，一波一波漫过鞋面。他眉头紧锁，脑海里飞速运转，努力回忆着过往车子没油时父亲杨均的处理手段。

突然，杨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翻身下车。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车辆驶来，才小心翼翼地把摩托车放倒在路边。雨水很快打湿了车身，杨威直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水混着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望向放平的摩托车，那暗沉的金属外壳在雨中透着股狼狈；又抬眼看向雨中孤零零亮着的路灯，昏黄光晕被雨雾晕染得越发黯淡；远处寂静的村庄隐没在黑暗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出此刻的清冷。

差不多过了几分钟，杨威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双手紧紧抠住摩托车的车架，憋足了劲，口中低喝一声，猛地把摩托车抬了起来。跨坐上去的瞬间，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用力踩着打火器。“突突突”，那熟悉又亲切的引擎声骤然响起，杨威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差点没当场欢呼起来。他迫不及待地狠狠拧动油门，摩托车裹挟着飞溅的水花，如离弦之箭朝县城呼啸而去，这一次，无论风多大、雨多猛，他都没了减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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