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碎极北最后一丝黑暗时,反道盟总部的青石板上还凝着薄霜。
被解救的修真者们裹着弟子递来的狐裘,脚步虚浮却执意要给杨凡行大礼——他们中有人魂魄被锁三月,此刻眼尾还泛着青,手指触到地面时抖得像风中芦苇。
"起来。"杨凡弯腰搀起最前面的老者,掌心触到对方手腕上暗红的锁魂印,喉结动了动。
昨日在冰渊里,他亲眼见这些人被铁链穿肩胛骨吊在祭坛四周,此刻看他们眼里重新有了活气,胸腔里那团压着的火总算松了松。
"盟主!"守夜的小弟子举着火把从门廊跑过来,发梢沾着雪粒,"厨房煮了姜茶,还有张婶连夜烤的鹿肉干!"话音未落,后巷就飘来焦香,几个女修端着木盆挤进来,盆里浮着胖大的汤饺,白雾里混着罗雪的笑声。
"阿凡你看!"罗雪被簇拥在中间,发间的往生菊沾了水汽,显得更清透。
她手里端着碗姜茶,另一只手被个扎双髻的小女修攥着——那是昨日在祭坛角落缩成一团的十二岁小丫头,此刻正仰着脸往罗雪嘴里塞蜜枣,"小桃说要给我编一百个花环,说我比她娘还好看。"
杨凡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野菊,心口那半朵干花突然硌得慌。
昨日在冰渊,罗雪摸出那朵花塞给他时,指尖还沾着蛇妖的血。
现在她的手干干净净,沾着蜜枣的甜,可他知道,她腕上那道血痕要七日才能消,就像那些被救的人,魂魄虽归位,根基也得养半年。
"盟主!"柳梦璃踢踏着破了口的靴子挤过来,剑鞘撞在石阶上叮当作响。
她腰间挂着酒葫芦,另一只手拎着块蛇鳞——正是方才被她踹飞的那片,"这玩意儿能炼器不?
我那破剑该换了,刚才刺蛇妖时缺口又大了。"说着她把酒葫芦塞给杨凡,"喝一口,我从总部地窖顺的,张叔藏了十年的竹叶青。"
酒气混着姜茶香漫开,杨凡抿了一口,辛辣从喉咙烧到眼眶。
他瞥见角落站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正局促地搓着衣角——是昨日在冰渊外替他们引开巡逻暗影的韩立。
那小子被蛇妖手下追得摔进雪堆,此刻发梢还沾着碎冰,却把怀里护着的暗影密信完整递了过来。
"韩兄弟。"杨凡放下酒葫芦,提高声音。
满院子的喧闹突然静了静,所有人都转过脸来。
韩立的耳尖瞬间红到脖颈,手指绞着青衫下摆,几乎要把衣料绞出洞。
"从今日起,韩立正式加入反道盟。"杨凡拍了拍他肩膀,能感觉到那处肌肉绷得像弓弦,"昨日若不是他引开三十个暗影喽啰,我们破阵至少要多耗半柱香。"
小桃第一个鼓起掌,接着是柳梦璃的酒葫芦砸在石阶上的脆响,被救的老者抹着眼泪拍大腿,连向来板着脸的守夜队长都扯着嗓子喊"好"。
韩立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弯腰给所有人鞠了个躬,额头几乎碰到青石板:"我...我娘被暗影害了,我学剑就是为了..."他喉结滚动两下,没说完的话被欢呼声卷走。
罗雪悄悄碰了碰杨凡的手肘。
她的指尖凉丝丝的,带着蜜枣的甜腻:"阿凡,你看大家多高兴。"
高兴。
杨凡望着满院子晃动的火把,望着小桃往韩立手里塞蜜枣,望着柳梦璃把蛇鳞往腰间一挂大笑着说"老子要打把蛇鳞剑",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冰渊里,这些人还缩在锁链下,眼睛里没有光。
可他摸了摸怀里的半朵野菊,那抹干花梗还带着罗雪体温。
蛇妖死了,可古籍里写着"十七处分坛";罗雪记起了往生菊,可她的记忆只回来三成;玄铁剑的蛇纹与暗影密录上的咒文,在破阵时闪过的金光...
"盟主!"白羽仙子的声音从门廊传来。
她穿月白广袖,发间插着支青玉簪,即便在这闹哄哄的院子里,也像株立在雪地里的竹,清冷冷的不沾烟火气。
她手里捧着那本青铜古籍,封皮上的蛇纹已彻底消失,"借一步说话?"
杨凡跟着她走进密室时,后颈还沾着方才小桃跑过带起的风。
密室里燃着龙涎香,案几上摆着从冰渊里搜来的暗影密信、碎魂玉,还有玄铁剑——此刻剑鞘上的蛇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却泛着层温润的光,像被水洗过的青玉。
"十七处分坛。"白羽翻开古籍,指尖点在最后一页。
她的指甲修得极整齐,染着浅朱色,"这里记着'北至极冰,南抵流火,东接苍梧,西临鬼域',结合密信里的暗号..."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我推测有三处最可能:极北冰渊的分支已毁,剩下的两处,一处在东胜苍梧山的迷雾林,另一处在玄西鬼域的黄泉渡。"
杨凡俯身看古籍,烛火映得他眉骨投下阴影:"黄泉渡?
那地方我前世...咳,我曾听人说过,是阴司与阳间的交界处。"他顿了顿,前世记忆突然涌上来——三百年前,他与罗雪在秘境里遇到的那个老修士,曾说过"黄泉渡有锁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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