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知罗坐着马车离开霍府,经过临街酒铺,来到街角深巷。
罗东东坐在石阶上,静静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听到马车声驶来时,他的神情既期待,又莫名晦暗。
自那夜过后,他便时常请假,从驻军地赶来,与知罗幽会。
他落下的没完成的训练任务,荣易全骂骂咧咧替他做完了。
再加上他只有一条胳膊,军中士官不是太为难他,由得他一趟趟往京都跑。
原本,来见自己心心念念爱慕了许多年的姑娘,应当是欣喜雀跃的,给“霍乾念戴绿帽子睡了他夫人”的愧疚感,也渐渐没了。
主要也是罗东东和荣易认真分析过,霍乾念心里只有云琛,不可能爱上知罗。
所以每次来时,罗东东都揣着一片真心,以“见爱人”“见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的心情来。
他从没想过,如今这样残疾又卑微的自己,竟能得到仙女的临幸。
他紧张得心里咚咚直跳,也总会用心将自己收拾齐整。
有时带香喷喷刚出炉的糕点,有时摘下路边开得热烈灿烂的野花。
只要是来见知罗,罗东东从来都不空手,每次都有礼物。
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带。
马车声由远及近,停在罗东东面前,那熟悉的甜腻香味钻进鼻子,仍旧和往常一样,让他控制不住的浑身燥热。
赶车的守卫按老规矩乖觉离开。
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伸出知罗白骨般细弱又白森森的手,对着罗东东勾了勾。
罗东东努力压抑身体的感觉,反复深呼吸,企图保持平静。
他挣扎一番,皱眉看向车帘:
“他们说……你杀人,虐待宫人,虐待侍从,是真的吗?说你那百兽园是……是专门用来毁尸灭迹的,说你疯了,病态了,说你不是好人……但俺不信流言,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俺想亲口听你说!”
“哈哈……”听了这些,知罗不仅没生气,反而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她将车帘掀起更多,叫那甜腻的**一笑的味道,混合着暖炉的热浪,更加凶猛地扑向罗东东。
她高高在上,青色的冷光照着她美丽的容颜,她的声音像披着人皮的妖怪那样蛊惑: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来呀——来……”
罗东东以仰望的姿态,抬头愣愣看了片刻。
他感觉口干舌燥,心慌得厉害,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随之控制不住地爬上马车……
一夜**梦短。
罗东东再次醒来时,知罗还睡着。
马车里,取暖的炉火已熄灭,知罗冷得蜷缩成一团,睡象恬静又柔软。
昨夜光线太暗,尚未看清。此时罗东东才发现,知罗又一次脸颊高肿,全是脂粉努力也遮不住的淤青。
他拿起一件单衣穿好,剩下的外衣连同小被子,一并仔细盖在了知罗身上。
他疼惜地亲了亲知罗的脸颊,心恼流言一定都是骗人的,他不信知罗会是别人口中说的“那个谁”“女魔头”!
在他的心里,知罗永远是东昭国初见时,那个娴静聪慧的厉害女军师,虽身处高位,却没一点架子,愿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认国语。
她是那样温柔,声音那样好听,莞尔一笑,就令他丢了魂。
京都的人可真坏呀,怎么能这样污蔑他仰慕了多年的神女?
罢了,连霍将军和云老大都被冤成那样,可见这京都是吃人不讲道理的魔窟。
知罗如今做女官,三天两头身上或脸上带伤,据她所说,都是她办错差事挨罚的,多么不易呀……
心里想着这些,罗东东再看知罗,更觉气愤、无力、又心疼。
唉,能罚知罗的,不就只有当今皇上吗?
连霍乾念和云琛都反抗不得,他这一条胳膊的普通将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即使亲眼看到心爱的姑娘有伤,也只能咬着牙,咽长长叹口气。
他无奈地锤了自己断臂一下,弯身走出马车。
同往常一样,驾马来的守卫是不会回来的,得由他用马车将知罗送回去。
他熟练地单手驾马,迎着太阳还未升起、才刚刚有光亮的天,向霍府方向而去。
经过一个卖枣泥糕的小摊子前,知罗不知什么时候已醒来,道:
“我饿了。”
罗东东立即勒停马车,下去买糕点。
热气腾腾的糕点摊子后面,摊贩是个头戴斗笠粗纱、身穿粗布衣裳的妇女。
虽然看不见容貌,但能清楚地看见那腹部高高隆起,竟然是个孕妇。
旁边还有个半大的小男孩跑来跑去,懂事地为母亲帮忙。
罗东东摸摸孩子的头,问那孕妇:
“大姐,你怀了身孕,咋还出来卖糕点?还带着个孩子,天都没亮呢,太辛苦了。”
妇女隔着面纱,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家那位爬梯子修屋顶,不小心把腿摔折了,出不了摊,只能靠我了。”
似乎以为罗东东要找麻烦,一旁帮忙的小男孩叫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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