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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伯这次回京，陛下特许他留在京中，统领禁军左卫。
后院里面的柳姨娘，还有原来的样子，破绽百出，但是又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总是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手里捏着绣了一半的帕子，偶尔抬头时，眼神怯生生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柳絮。
可思蓉不止一次看见，她在无人处轻轻松松地翻上院墙，身姿轻盈得如同一片落叶。那绝不是普通妇人能做到的。
能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却偏要在账本上歪歪扭扭地画几个大字，还故作羞赧地说："夫人莫怪，妾身...不大识字。"
沈石根的书房重地，她从不靠近，甚至路过时都会刻意绕开。
可每逢府中宴请武威伯府的将领时，她总会"恰好"在回廊下修剪花枝，或是"无意"在偏厅擦拭花瓶。耳朵却微微侧着，像是在捕捉什么。
思蓉曾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提起边关布防，柳姨娘立刻露出茫然的神色："夫人说的这些，妾身实在听不懂..."可她的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指节微微发白。
她既不偷，也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蛰伏着，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
最后还是沈君尧和沈棠发现了端倪。
沈君尧和沈棠借着查账的名义，将各地商铺送来的密信一一过目。这些看似寻常的商报里，藏着只有沈家核心之人才懂的暗语。
"江南新到的蜀锦，花色艳丽但质地稍逊"——意指江南官员奢靡之风渐盛，但根基不稳。
"北边药材涨价，尤其当归缺货"——暗示北境驻军频繁调动，将领位置或有空缺。
"岭南来的商队提及，今年荔枝结果少"——暗指岭南王势力收缩，或有内乱。
"不是柳姨娘一个人......"她轻声道，"而是一张网。"
沈君尧将各地送来的密报摊开，每一封都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
但凡还能领兵的将领，身边都多了一个类似"柳姨娘"的人。
有的是新纳的妾室，有的是远房投奔的表妹，甚至还有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女......她们身份各异，却都有几个共同点：
来历模糊却难以查证，户籍文书齐全，但细究之下，总有某处是对不上的。
身怀武艺却刻意隐藏，偶尔露出的破绽。
不碰机密却靠近权力，从不去书房，尽量不引起怀疑，但是地形摸得特别熟。
这些女子入府的时机，恰好都卡在将领们进京述职或轮换休养的前后。
"她们不是来偷军情的......"沈棠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们是来标记猎物的。"
武威伯回京统领禁军，而这些"柳姨娘"们，则像无声的哨兵，牢牢盯着那些还能打仗的将领。
一但那里发生冲突，谁能调动军队，谁会被突然"病逝"，恐怕早就被记在了某本名册上。
思蓉拿着那些送过来的密报，去找了武威伯沈石根。
自沈石根奉召回京已半月有余，这位武威伯爷甫一入京便蒙圣眷。
掌禁军要职，忙于公务交接。朝中各派更是争相设宴，一时间门庭若市。
按礼制，伯爷归府本当在正房歇宿几日以示体统。
思蓉却借着调理汤药之名，将寝具都挪去了暖阁。府中下人们只道主母体贴，却不知她只是不想和沈石根施周公之礼而已。
夜色深沉，武威伯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思蓉推门而入时，沈石根正伏案批阅军务，听到动静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沉稳。
"夫人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他搁下笔，声音低沉。
思蓉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近，将那一叠密报轻轻放在案上。
"伯爷回京半月，公务繁忙，妾身不敢打扰。"她语气平静，指尖却微微收紧，"但有些事，不得不当面问清楚。"
沈石根目光扫过那些密信，神色未变，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柳姨娘的事，伯爷知道多少？"思蓉直视他的眼睛。
沈石根这个人，怎么说呢？
不能说他不聪明，从一个农家泥腿子，一路走到武威伯的位置，绝对不是一句运气就能解释的。
也许学识上面，沈石根没有那些从小家族着重培养的富家公子，那么全面。
但他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敏锐与果决，却是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永远学不来的。
就比如他的谨慎近乎偏执。连一张废纸的去向都要亲眼盯着烧成灰烬。
书房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旁人家的老爷喜欢让美妾红袖添香，他却连正妻思蓉都极少允许踏入书房。表面上看，这是滴水不漏的戒心，可实际上……
他的盲点，恰恰就藏在"不屑一顾"的地方。
但是你说他有多聪明吗，并没有。
沈石根骨子里带着武将的傲慢，总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些端茶倒水的婢女、后院不起眼的嬷嬷，甚至他眼中"头发长见识短"的妻妾，他连正眼都懒得给。
可偏偏，越是蝼蚁般的角色，越能咬穿堤坝。
比如思蓉。她表面恭顺，实则早就在他眼皮底下掌控了全府的下人。
这是思蓉暂时没有要放手的心思，如果有一天思蓉不想再做这个伯府夫人了，相信他这个府中的下人，都会跟着思蓉走。
即便不走，那他这个伯府，也会变成筛子。
有点什么动向，思蓉都能知道。
府里最卑微的洒扫丫鬟，可能是她的耳朵，马厩里喂草的老仆，或许是她的传声筒。
沈石根防得住刀光剑影，却防不住枕边人指尖轻轻一推，就能让他精心维持的平衡彻底倾倾覆。
而且沈石根还偏听偏信，只讲交情不讲理
他重义气，对老部下格外宽容。
当年跟着他冲锋陷阵的兄弟，哪怕犯了错，他也只会骂一句"混账东西"，转头就替人兜底。
可官场如战场，情分才是最毒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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