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时寂静无声,连窗外掠过的雀鸟振翅声都清晰得刺耳。
紫檀木八仙桌上的青瓷茶盏还冒着袅袅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众人各异的神色。
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或悄然攥紧锦袍下摆,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众人心思如走马灯般转得飞快:
侯府有这么一尊能通晓隐秘的“大神”,往后何愁家族不能更上一层楼?
纵然这丫头来历古怪,可终究不是他们亲女,大不了平日里多敬着些,当作供在府里的贵人便是,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利大于弊。
个个有心站出来劝侯爷顺了众人的意,可眼角瞥见忠勇侯紧绷的下颌线,又想起方才他动怒时摔碎茶盏的狠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家心底是这般想法,可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落得被迁怒的下场。
一时间,满室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吴氏原还伏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哭天抢地,裙摆沾了不少灰尘,鬓边的银钗也歪歪斜斜挂着。
可她哭着哭着,见满屋子人都只沉默不言,那双红肿的眼睛忽然转了转,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到最后,她干脆收了声,不用李氏上前搀扶,自己撑着地面慢慢从地上起来,自个儿悄悄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识趣地退到一旁,垂着头不再作声。
绍临深见状,轻咳一声,见众人看向自己,挺直腰杆,抬眼看向上座的老两口,声音不高不低道:
“爹娘,我那闺女,你们也亲眼看过了,若是二老还有什么叮嘱的,改日再过来细说便是。
大哥那边的事情正要紧,怕是还得劳烦二老过去坐镇,我这儿就不留各位了。
阮氏今日刚生产,院里还飘着血腥味,下人还得赶紧收拾一番,免得污了各位的眼。”
这番话语气恭敬,可赶人的意图却明显得藏都藏不住,尤其是后边那句,更是特意抬高了音量。
就连厢房里,正窝在奶娘怀中的绍云棉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半睁半阖,正窝在奶娘怀中老实喝奶。
可当绍临深的话传入耳中时,她那双原本蒙着水汽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光。
下一秒。
一缕常人看不见的纤细红线从她体内悄然飞出,如灵蛇般穿过窗棂,径直朝着堂屋的方向游去。
红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直往绍临深心口钻去。
绍临深仿佛早有察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一道极淡的金光从指尖溢出。
那红线刚触到金光,便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停在他跟前,紧接着缓缓凝聚成形,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泛红的鳞片,静静悬浮在半空。
随即,绍家众人的脑中突然响起一道软糯的童音,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俏皮道:
【咦?坏爹居然替棉棉说话,看来本性倒不算坏,就是耳根子软,被那个陈姨娘迷了心窍,如今一颗心全扑在她们母女身上。】
【可惜,他还不知道那陈姨娘生下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种,还傻乎乎地替别人养孩子~】
有了先前大房、二房被这“心声”说中隐秘的事情打底,此刻听到这番话,众人看向绍临深的目光带上几分同情中。
尤其是站在末尾的老四、老五,眼底更是藏不住一丝幸灾乐祸,显然是对这“心声”深信不疑。
而随着他们神色变化,每个人的胸口都悄然飘起一缕极淡的“白雾”,那白雾刚一出现,就被那若隐若现的红线卷住,顺着红线往厢房的方向飘去,消失不见。
绍临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故意摆出一副惊诧的模样,猛地转头环顾四周,沉声喝道:
“谁?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有本事给爷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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