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终究落得个虎头蛇尾的结局。
梁军虽勉强占了黑风口,阵前却横七竖八躺满了伤卒,折损的兵力数着都让人心头发沉。
北狄那边虽撤了兵,却不过是战略性后退,主力精锐半点未伤,反倒像头蛰伏的狼,远远盯着边境的动静。
倒是以余诚为首的几名将领又添了新伤,回营后直接被抬上病榻,连翻身都得靠亲兵伺候,更别说挪出军帐半步。
军中群龙无首,事务渐渐落到了绍临深等几个参军手里,一群文吏捏着兵符,连点兵时的鼓点都敲得发颤。
但顾驰霜战场上的奇异之处,早已被众目睽睽看在眼里。
众人清楚知道她虽无法主动击杀北狄人,却能凭自身气场护得周身数丈安宁,只要将她置于阵前,北狄的刀箭便近不了身。
故而,于守边境而言,倒也够用。
余诚躺在病榻上,还不肯安分,眼珠一转便动了歪心思。
竟是趁机勾连前来“探望”的监军刘太监,二人一拍即合。
三日后,一封密信快马入了京,将黑风口大捷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又借机构陷顾家旧部。
短短半年间,那些曾追随顾驰霜的将领或被罢黜、或被削权,边境数十万兵马,彻底成了余诚等人的囊中之物。
此后两年半,边境竟出奇地安稳。
期间,没有北狄骑兵南下劫掠,没有小规模的冲突摩擦,仿佛顾驰霜真成了一尊“镇边神器”,仅凭被锁在城楼之上,便能震慑敌胆。
余诚等人越发得意,每日在中军帐里饮酒作乐,将练兵备战抛到了九霄云外。
帐内夜夜笙歌,连舞姬都是从京城特意调来的,丝竹之声隔着数里都能听见。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更是一派歌舞升平。
皇帝见边境安稳,便以为是自己治理有方,百官忙着上表歌功颂德,全然看不见边境城池的凋敝。
三年下来,边境三城的百姓因余诚等人苛捐杂税的盘剥,再加上前些年兵祸留下的创伤,早已不堪重负,接连拖家带口逃往江南。
如今城中十室九空,只剩些走不动路的老弱病残,守着被战火熏黑的残破家园,连街面上的米铺都关了大半。
等朝廷派来的巡边御史察觉不对劲,快马加鞭将边境实情传回京城时,一切都晚了。
而那个被余诚等人视作“镇边神器”、常年锁在城楼角楼里的顾驰霜,也在巡边御史抵达的前一日悄然消失。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挣断手腕粗的铁链,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角楼里,只留下一截断裂的麻绳,还有地上未干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迹。
顾驰霜失踪的消息不知怎的被北狄细作探知,他们立刻集结二十万大军,趁着梁军军纪涣散、防备松懈之际,昼夜兼程兵临城下。
余诚等人早已被三年虚假的战功冲昏了头脑,这三年里几乎未曾正经练兵,麾下士兵要么是临时征召的流民,要么是久疏战阵的老兵。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狄铁骑,梁军一触即溃,短短三日便接连丢失三座城池,连余诚最看重的黑风口也被北狄占领。
败报传回朝中,皇帝龙颜大怒,百官顿时慌作一团。
有人主张派兵驰援,可京中精锐早已被派往西南平叛;
有人主张与北狄议和,却连拿得出手的议和使臣都找不到。
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主动请缨前往边境。
恰在此时,江南安澜府忽传消息:
昔日那个身披银甲、叱咤疆场的威武大将军顾驰霜,竟沦落风尘,在秦楼楚馆里受尽折辱。
消息一出,如惊雷滚过朝野,天下为之震动。
——
彼时外敌压境,内地又天灾不断,百姓本就苦不堪言。
安澜府那则“威武大将军顾驰霜沦落风尘、任人践踏”的消息一出,立马如星火燎原般席卷九州。
茶馆里茶客拍桌骂娘,街头流民叹“将军尚如此,我辈何聊生”。
怨声载道间,多地接连爆发官逼民反的乱事,急报如雪片堆上御案。
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青州乱民破三县”的奏疏,猛地将玉盏掼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满地。
他转过身,通红的眼扫过阶下武将,怒声咆哮:
“满朝武将济济一堂,怎的偏偏只有她顾驰霜能领兵?没了她,没了顾家那帮旧部,尔等莫非便要束手待毙?”
兵部尚书浑身一颤,忙膝行几步伏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叩首:
“臣……臣等无能,请陛下治罪!”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骂到气头处,目光忽然落在御案角落,忽然想起昌平侯府的谢惊澜。
这几年京中流言,都说谢惊澜是个草包,日日躲在侯府吃喝玩乐,连朝会都敢称病。
念及此,皇帝戾气稍缓,嘴角勾出阴鸷:
好在他早已备了的替罪羊,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他抬手就要命人传旨拿人,指尖已触到御案下那叠早已备好的构陷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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