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氏瞧着她这满头满脸的污秽,却没掩住眼底的狠劲,实在瞧着疹人。
她喉间忍不住动了动,胃里一阵发紧,强压下那点不适,本想往前凑两步说句“姑娘撑住”,可目光扫过她身上沾着的泥和马粪,刚抬起的脚又顿住了。
怕沾了秽物的念头一冒出来,便压不住了。
二婶王氏索性往旁边侧了侧身,拉开些距离,脸上堆出几分急色,避开直视她的脸,只扬声朝身后喊:
“快!快去附近找个大夫来!越快越好!”
那声音喊得又急又响,倒像是把那点不愿靠近的窘迫都藏进了这声催促里。
正犹豫焦急间,不远处的绍二叔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他神色铁青,目光落在地上据说能“旺夫改命”的文倩柔身上,心底的狐疑越发浓重——
若这女子果真有那般大的本领,怎么自己反倒这般倒霉,他们刚接人就出了事?
可他们先前已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要收留这位文家姑娘,此刻自然不好出尔反尔。
他按捺下心头的思绪,只得吩咐仆人:
“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速度快些,再拿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仆人应声疾步离去。
这时,被随从推着轮椅靠近的绍临深,看向脸色惨白的王氏,好心开口道:
“二婶,不如先让人把文姑娘抬上马车,回别院再请大夫诊治,也能快些。”
说话间,他指尖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悄然闪过,化作一缕清风,一头轻轻钻入文倩柔的眉间,另一头则分作两股,径直飞向正准备回府的陆景行和徐茗薇二人。
三人几乎同时浑身一颤,体内莫名传来一阵酥麻的错觉。
尤其是文倩柔,她家那门秘术向来只传女不传男——能悄无声息盗走福运深厚者的命格,转而嫁接到指定之人身上。
这秘术虽诡谲有效,可一旦施展,施术者必会遭重反噬,轻则损元气,重则折寿数。
也正因握有这等旁人没有的手段,文家才能凭此攀附姻亲、结交故交,在当地稳稳占着一席之地。
她自小浸在这秘术里,对命格流转、气息异动这类冥冥中的感应,本就比常人敏锐得多。
方才那缕红线入眉心时的酥麻异动,她心头当即咯噔一下,隐约觉出不对。
文倩柔下意识便要抬手去摸眉心那处异样,指尖却先撞上了一片黏腻。
那触感又湿又滑,还混着股冲鼻的恶臭——正是方才淋在头上的马粪。
污秽的触感瞬间拽回她的神思,方才陆景行站在远处、捂着口鼻朝她看的那眼也猛地撞进脑海里。
那眼神里的鄙夷嫌恶,像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里。
她本就疼得脱力,又遭这般折辱,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眼前一黑,浑身剧烈一颤,终究是撑不住,彻底昏死了过去。
绍二叔夫妻瞧着文倩柔昏死过去,只觉得头都大了两圈,先前那点“旺夫”的期盼早被这乱糟糟的场面冲得没影了,慌忙招呼随行的仆妇:
“快!赶紧把文姑娘抬上马车去!”
两个仆妇应了声,可瞧见文倩柔满头满脸的污秽,还有身上沾的泥和马粪,都下意识蹙了眉,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飞快撩起自己的袖口垫在手上,才敢去碰她。
可指尖刚挨着她的腿,昏死的文倩柔却猛地一颤,原本紧闭的眼睫剧烈扇动,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疼得连喉咙里都溢出了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绍临深见状,沉声开口:
“慢着,先找块木板来,把她的伤处固定住。”
旁边有人听见,好心提醒道:
“陆府那位徐姑娘不是神医传人么?不如请她过来看看,或许能有办法。”
话音刚落,说话人自己先觉失言。
这位文姑娘和徐姑娘可是情敌,如今这光景,又哪有脸去请徐姑娘出来?
倒是绍临深适时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很:
“不必劳烦徐姑娘了,在下近来病痛缠身,汤药没断过,日日跟这些打交道,倒也摸着些门道,粗浅的接骨固定之法,还略懂些。”
说罢便吩咐人:
“去取块平整的木板来,再拿些干净的布条。”
他端坐在轮椅上,指挥时条理分明,语气不疾不徐,倒真有几分稳当。
一番折腾下来,文倩柔被疼得反复醒转,昏过去又被疼醒,如此好几回。
身上的汗水混着头上的马粪、地上的泥泞糊了满身,黏腻得难受,可她只顾着蜷着身子疼,连抬手抹一把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两条伤腿总算被稳妥固定住了,不至于再受磕碰。
只是苦了那几名动手的仆妇,为了扶她、垫木板,免不了挨得近,身上衣襟、袖口都沾了不少污秽,脸上忍着嫌恶,却不敢吭声,只低着头往后退。
王氏眉心紧紧锁着,眼底的嫌恶藏都藏不住,只让她们带着文倩柔坐前一辆马车,自己宁愿挤下人的马车回去。
倒是一旁的绍二叔看着眼前的大侄子,只觉得他今日格外从容,与往日大不相同,心底不由得滑过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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