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衙的灯火彻夜未熄。朱允凡站在地图前,指尖划过江南沿海的海岸线,那里用朱砂标注着倭寇侵扰的痕迹——从太仓到温州,半年内已有十三处村镇遭袭,渔船被劫,百姓被掳,卷宗在案头堆成了小山。郭嘉捧着刚收到的密报,眉头紧锁:“王爷,吕本的党羽在宁波港放了消息,说您‘纵容倭寇’,想借此煽动沿海百姓闹事。”
朱允凡转过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冷冽:“吕本在南京自顾不暇,还敢伸手搅弄沿海的浑水?”他接过密报,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急着发出的,“看来他是想借倭寇的刀,逼我从江南撤军回防,好趁机翻案。”
郭嘉走到地图旁,指着日本列岛的方向:“倭寇虽散,但背后有藩主撑腰,每年春秋两季必来劫掠,已成沿海大患。吕本这招虽阴,却也点破了一个事——江南水师太弱,连近海都护不住,更别说震慑外海了。”
朱允凡沉默片刻。江南水师确实是块短板,战船多是沿用前朝的旧船,最大的“福船”也只能载五十人,遇着倭寇的快船便束手束脚。上个月太仓卫的战船追倭寇,反被引入浅滩撞坏了三艘,至今还泊在船坞里修。
“要建一支能出海的水师。”朱允凡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光要护着江南海岸,还要能跨海过去,让那些藩主知道,大明的百姓不是好惹的。”
郭嘉眼中一亮:“王爷是想……主动出击?”
“是。”朱允凡指尖重重敲在地图上的对马岛,“倭寇常在此处集结,若能捣毁他们的巢穴,至少能保三年安宁。但要去那里,得有能抗风浪的大船,得有敢打硬仗的水兵,更得有朝廷的准信。”
他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开始写奏折。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声响,将沿海的灾情、水师的困局、吕本的挑拨一一写清,最后写道:“臣请建江南水师,造巨舰百艘,练水兵三万,外可驱倭寇,内可镇宵小,跨海震慑,以安海疆。”
写完最后一字,朱允凡将笔一搁,胸口竟有些发烫。这念头在心里盘桓了许久——自他到江南,见了太多被倭寇掳走妻儿的渔民,听了太多村镇被焚的惨事,他不想只做“守”的一方,更想主动踏出那一步,让海那边的人知道大明的厉害。
“这奏折递上去,怕是会有争议。”郭嘉看着奏折,“朝中老臣向来主张‘海禁避祸’,未必肯支持主动跨海。”
“争议也得递。”朱允凡语气坚定,“祖父常说,守国如守堤,光堵不疏,迟早要溃。水师不仅是战船,是水兵,更是让沿海百姓能安心出海打鱼的底气。”他将奏折折好,塞进特制的铜管里,“让风卫快马送南京,务必亲手交到祖父手里。”
风卫领命离去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朱允凡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苏州河,河水倒映着晨光,像一条碎金铺成的路。他想起前几日去太仓卫,老渔民王伯拉着他的手说:“小王爷,俺们不怕出海,就怕出去了回不来。要是朝廷的船能比倭寇的快,比倭寇的硬,俺们夜夜都能睡安稳觉。”
那双手满是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海盐,却攥得他手腕生疼——那是百姓对安稳的渴望,重得像压在肩头的山。
三日后,南京的回信到了。朱元璋没有直接批复“准”或“不准”,只在奏折末尾批了一行字:“匠人已遣,船坞可修,兵卒自募。”字迹苍劲,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朱允凡看着这行字,突然笑了。祖父虽没明说,却给了最实在的支持——造船的工匠从工部调来了,修船坞的银子从内库拨了,连招募水兵的章程都默许了“可从渔民中选”。这哪里是犹豫,分明是等着他把这事做成。
“王爷,南京来的工匠已经到码头了!”侍卫进来禀报,语气难掩兴奋,“领头的是当年参与造过楼船的张老匠师,据说他带了全套的造船图谱!”
朱允凡起身往外走,郭嘉快步跟上:“看来陛下早有准备,说不定……早就想整顿水师了。”
“或许吧。”朱允凡望着码头的方向,“但祖父把这事交给我,是信我能做好。”
码头上,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工匠正围着张老匠师说话。张老匠师年过六旬,背有点驼,手里却攥着一卷泛黄的图纸,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水密舱”的妙处:“……这舱壁得用铁桦木,钉要嵌进三寸深,就算船底破了,一舱进水,其他舱还能撑着,绝沉不了!”
见朱允凡过来,张老匠师连忙迎上来,把图纸展开:“小王爷您看,这是老奴画的新船样,比旧福船大三倍,能载三百人,装二十门佛郎机炮,保准能把倭寇的小船撞成碎片!”
图纸上的船身宽大,分上下两层,船头画着威武的虎头,船尾还有了望塔,果然气势非凡。朱允凡越看越心热,指着船底的结构问:“这龙骨能用多少年?”
“只要保养得好,二十年没问题!”张老匠师拍着胸脯,“老奴带的徒弟都是家传的手艺,凿木、捻缝、上漆,样样是绝活,保证造出来的船,浪再大也稳如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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