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饭店顶楼旋转餐厅的入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与食物精心烹调后的混合气息。侍者身着笔挺制服,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疏离。这里与“晚月饭店”喧闹的烟火气仿佛是两个世界。
林晚月穿着一身自己改制的、料子普通但剪裁得体的深蓝色旗袍,外面罩着素色呢子大衣,头发挽成简洁的发髻,脸上未施粉黛,只涂了点滋润的口脂。她拒绝了盛昌集团派车来接的“好意”,是自己搭公交车来的。她不想从一开始就失了气势,哪怕这气势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可笑。
侍者验过请柬,引领她穿过安静得只有杯碟轻碰和低语声的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省城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洒落的星河。不少衣着光鲜的客人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显然对她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类”感到诧异。
预定的位置在窗边最好的区域。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小方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
主位上的,是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一种精于计算的商人气质。他应该就是盛昌集团的董事长,霍天青。
他左手边,坐着的正是林晚月此刻最不想见到,却又意料之中会见到的人——顾明宇。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意大利品牌西装,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笑意,眼神在与林晚月对视的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与算计。
而霍天青的右手边,则是一位穿着旗袍、气质温婉、容貌与顾明宇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柔顺,此刻正微微垂着头,摆弄着手中的餐巾,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关心。林晚月瞳孔微缩——林晓雪!她竟然也来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附属品的姿态出现。
好一个组合!资本巨鳄,本地恶少,再加上一个看似无害、实则心思歹毒的“妹妹”。这场鸿门宴的阵容,还真是“隆重”。
“林老板,幸会。”霍天青率先起身,笑容得体地伸出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早就听闻林老板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霍董事长,久仰。”林晚月与他轻轻一握,触手是干燥而有力的掌心,她面色平静,不卑不亢。
“林老板,又见面了。”顾明宇也站起身,笑容虚伪,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熟稔,“看来我们之间,总是这么有缘分。”
林晚月直接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目光转向似乎有些不安的林晓雪,语气淡漠:“晓雪也来了。”
林晓雪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怯生生的、我见犹怜的笑容:“姐姐……”声音细弱,带着委屈。
林晚月心中冷笑,不再看她,径直在空着的那个位置坐下。
侍者上前斟茶,精致的骨瓷杯盏,茶叶舒展,茶香清冽。
寒暄过后,霍天青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林晚月身上,带着一种评估货物的审视:
“林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晚月饭店’,很有特色,尤其是那几道招牌菜,味道确实独到。在这个餐饮业同质化严重的时代,能做出自己的特色,很难得。”
他先扬后抑,话锋随即一转:“不过,恕我直言,以林老板的能力和手艺,窝在那么一个小饭店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而且,个体经营,风险大,不稳定,想要做大做强,更是难上加难。”
顾明宇在一旁适时地接口,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晚月,霍董事长是惜才之人。盛昌集团准备进军内地高端餐饮市场,正在寻找有潜力的项目和合伙人。这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点点头,你的配方和技术作价入股,盛昌集团负责资金、场地和运营,保证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强上百倍。”
图穷匕见!
果然是为了她的秘方和“辣宴”这个品牌而来!所谓的合作,无非是巧取豪夺的另一种说法。用资本的力量,将她连人带店一口吞下,彻底抹去“林晚月”和“辣宴”的印记,变成盛昌集团旗下又一个赚钱的符号。
林晓雪也抬起头,柔声劝道:“姐姐,霍董事长和明宇哥也是为你好。一个人支撑太辛苦了,有盛昌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做靠山,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了……”她意有所指,眼神怯怯地瞟了林晚月一眼。
三人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在旁边敲边鼓,将威逼利诱演绎得淋漓尽致。
若是普通个体户,面对盛昌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和如此“优厚”的条件,恐怕早已心神动摇。
然而,林晚月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说动的迹象,甚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惜场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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