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三分,省军区招待所旁,老茶馆。
灯光是昏黄的,从头顶那盏老式吊灯里洒下来,在木桌上投下一圈暖色的光晕。茶香混着木头陈年的气味,还有淡淡的霉味——这间茶馆开了三十多年,每一块地板、每一张桌子、每一只茶壶,都浸透了时光。
赵志远坐在林晚月对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夹克,下身是深色长裤,脚上一双老式布鞋。很普通的打扮,像个退休的老工人。但林晚月注意到,他坐姿很直,背脊像标枪一样挺着,那是多年军旅生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桌上放着一壶铁观音,两只白瓷杯,还有...那个黑色手提箱。
手提箱不大,约莫三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十厘米厚。纯黑色,没有任何logo,边角处有磨损的痕迹,像是用了很多年。箱子上有一把密码锁,此刻是锁着的。
“晚月侄女,”赵志远先开口,声音温和,带着长辈特有的那种慈祥,“知道你忙,能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很感激。”
林晚月没接这话。她看着赵志远,看着这张她小时候见过很多次的脸——方脸,浓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鼻梁高挺,嘴角有深深的法令纹。和记忆里的样子相比,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但眼神...眼神依然锐利,像鹰。
“赵叔叔,”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您在短信里说,要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真相。我来了。”
赵志远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欣慰,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沉重。他拿起茶壶,给两只杯子倒上茶。动作很慢,很稳,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在安静的茶馆里格外清晰。
“先喝茶。”他说,“这是你父亲最喜欢的铁观音。每次来这间茶馆,他都要点这个。”
林晚月端起茶杯,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澄黄的茶汤。热气升腾,带着铁观音特有的兰花香,勾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小时候,父亲确实常带她来这家茶馆,每次都点铁观音。他会给她点一杯冰糖菊花茶,自己喝铁观音,一边喝一边和她讲部队里的故事。
“你父亲,”赵志远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也是最对不起的人。”
他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像是在品味,也像是在回忆。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深邃。
“三岔河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他放下茶杯,“刘大勇找过你了吧?那个工程兵。”
林晚月的心猛地一跳。赵志远知道刘大勇,知道她见过他...这意味着什么?
“您怎么知道?”她问,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因为我也在查。”赵志远看着她,“查了十八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是老式的“大前门”,抽出一根点上。烟雾在灯光下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
“刘大勇告诉你什么了?”他问,“说我是内鬼?说我出卖了你父亲?说那些箱子是我让人抢走的?”
直接,坦率,没有任何遮掩。
林晚月握紧了茶杯:“他说您值得怀疑。”
“怀疑是对的。”赵志远吐出一口烟,“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怀疑。毕竟...当年知道完整路线和时间的,只有四个人。你父亲,我,还有另外两个高级军官。那两个人,后来都死了——一个车祸,一个突发心脏病。只有我活得好好的,还一路高升。”
他苦笑:“太巧了,巧得就像...我就是那个内鬼。”
林晚月不说话,等待下文。
“但我不是。”赵志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晚月,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出卖你父亲,没有出卖那些战友。那场伏击,我也很震惊,很愤怒,很...痛心。”
他的眼眶红了,但很快控制住情绪:“你父亲牺牲后,我向上级做了汇报,请求彻查。但上面说...这件事牵扯太大,要‘冷处理’。我当时年轻,位卑言轻,没办法。但我没有放弃。这十八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
他掐灭烟头,打开那个黑色手提箱。
箱子里没有武器,只有一叠厚厚的文件。有些是泛黄的纸张,有些是照片,有些是手写的笔记。赵志远拿出最上面的一份,递给林晚月。
“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所有材料。”他说,“关于三岔河事件,关于那些箱子,关于...幕后真正的黑手。”
林晚月接过文件。第一页是一份手绘的地图,比刘大勇给的那张更详细,标注了许多刘大勇地图上没有的地点——山洞,地下工事,可能的埋藏点...
“箱子没有被运走。”赵志远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至少大部分没有。对方抢走箱子后,原计划是越过边境运出去。但那天晚上,边境突然加强了巡逻,他们过不去。所以...他们把箱子藏在了三岔河附近的一个秘密地点。”
“什么地方?”
“一个废弃的矿洞。”赵志远说,“抗战时期留下的,很深,很隐蔽。我查了当地县志,那个矿洞在五十年代就废弃了,知道的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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