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清晨是从五点开始的。环卫工人的扫帚声,早餐摊的油锅声,送奶工的自行车铃声,这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漫过城市的大街小巷。但这一天,有些人的清晨,是从深夜开始的。
市政协副主席张明德家的电话,是凌晨三点响的。
张明德睡眼惺忪地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省政协秘书长老刘。他们相识三十年,从科员到厅级,彼此知根知底。
“老张,”老刘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收拾一下,九点去省委组织部谈话。”
张明德瞬间清醒了:“组织部?谈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工作调整。中央有个交流项目,派你去甘肃挂职,任省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正厅级待遇不变。”
甘肃?挂职?张明德脑子嗡的一声。他今年五十八,还有两年退休,按照惯例应该是在省城安稳待到龄。这个时候派去西北挂职,明升暗降,实则是流放。
“老刘,这...这是谁的意思?”
“组织的意思。”老刘的声音很公式化,“文件已经下来了,明天公示。老张,收拾收拾,准备交接吧。”
电话挂了。张明德握着听筒,手在发抖。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他想起昨天下午,儿子张明从盛昌集团打来的电话,声音惊慌失措:“爸,公司今天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说是审计局的,把财务部的账本全搬走了。顾总让我这几天别去公司...”
他想起上周,自己去省委家属院拜访老领导,门卫客气地把他挡在门外:“领导说了,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
他想起更早之前,林晚月那个年轻女人,在市政府会议室里斩钉截铁地说:“有些底线不能碰,有些红线不能越。”
所有线索像一根线,串起来了。
张明德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工作调整。这是警告,是切割,是保护伞破了的第一个信号。
几乎是同一时间,市工商联秘书长李建国家的门也被敲响了。
敲门的是两个年轻人,穿着便装,但站姿笔挺。他们亮出工作证:省纪委。
“李秘书长,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李建国脸色惨白:“调查什么?我...我要给领导打个电话...”
“到了地方再说。”其中一个年轻人面无表情,“请您配合。”
没有手铐,没有押解,但态度强硬。李建国知道,纪委“请”人,通常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很快放出来,要么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起弟弟李建华的公司账本,想起那五百万的偷漏税,想起盛昌集团每年上千万的“业务往来”。冷汗浸湿了后背。
被带上车时,李建国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妻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满脸惊恐。十五岁的女儿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叫了声“爸爸”。
李建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车门关上,绝尘而去。
这些发生在凌晨的动静,林晚月还不知道。她是在早上七点接到陆北辰电话的。
“省政协张明德,调甘肃挂职,今天公示。工商联李建国,凌晨被纪委带走了。”
林晚月握着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快了。材料昨天下午才送到北京,今天凌晨就开始动作?这效率,超出了她的预期。
“还有,”陆北辰继续说,“省公安厅今早开了紧急会议,研究西郊工地爆炸物案的侦办工作。原来的办案人员全部保留,李队长被点名表扬。”
“保护伞...”林晚月喃喃道,“开始破了?”
“只是开始。”陆北辰说,“张明德调离,李建国被查,这是切断了顾明宇在省城的行政关系网。但真正的核心,是省委那个领导,还有顾明宇本人。这两个人,没那么容易动。”
“接下来会怎样?”
“两种情况。”陆北辰分析,“第一,顾明宇见势不妙,主动切割,把所有罪责推给手下,自己脱身。第二,狗急跳墙,做最后一搏。”
“你觉得他会选哪种?”
“第二种。”陆北辰很肯定,“顾明宇这个人,极度自负,从不认输。他父亲的关系还在,他会认为还有翻盘的机会。”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急促敲响。楚清欢冲进来,脸色发白:“晚月,工地...工地被查封了。”
“什么?”
“刚接到的通知,市建设局、安监局、消防支队联合执法,说我们工地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责令无限期停工整改。”楚清欢把文件拍在桌上,“文件是昨晚连夜签发的,今天一早就贴到工地大门了。”
林晚月拿起文件。公章齐全,理由充分,程序合法。但时间点太巧了——在她举报材料送达北京的第二天,在保护伞开始破裂的当天。
“这是顾明宇的反击。”陆北辰在电话里说,“他想用行政手段拖垮你。工地无限期停工,每天的损失就是几万块。拖上一个月,你的资金链就会断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