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筷子落定的脆响,如同冰层乍裂,余韵在寂静的餐厅里久久回荡。陆北铭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挽回颜面的话,却在林晚月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和二叔,却发现他们脸色同样难看,却并未出声相助。
陆母是没想到林晚月竟敢如此直接地顶撞回来,而且句句在理,让她无法像昨夜那般以长辈身份压人。陆瀚林则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重新评估起这个看似温婉的女人的分量。
主位上的陆老爷子,缓缓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紫檀佛珠,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月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林晚月迎着满桌各异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然的青松。她没有因为暂时的寂静而露出丝毫得意或不安,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夹起一小块酱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她的从容,她的镇定,她的不卑不亢,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场,反而让那些试图羞辱她的人,显得格外可笑和……底气不足。
陆北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悸动。他知道,他的女人,从来就不需要他时时刻刻挡在前面。她本身,就是一把能劈开一切荆棘的利刃。
他亦拿起筷子,沉默地开始用餐,用行动表示了对林晚月毫无保留的支持。
这顿早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继续进行。无人再敢轻易出言挑衅,但那种无形的、冰冷的排斥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早餐结束后,陆老爷子放下碗筷,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再次看向林晚月,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
“林女士,随我到书房一趟。”
来了。
林晚月心中明了,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早餐桌上的风波,不过是开胃小菜。她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角,起身,对着陆老爷子微微躬身:“是。”
陆北辰眉头微蹙,显然想跟去,但林晚月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是陆老爷子单独对她的“召见”,他若跟去,性质就变了。
陆老爷子没有看陆北辰,起身,在老管家的随侍下,率先朝书房走去。林晚月跟在他身后,步伐沉稳。
书房位于老宅更深处的院落,比正厅更加幽静。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年墨香和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古籍和各类书籍,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临窗摆放,上面文房四宝俱全。
陆老爷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坐下,老管家无声地奉上热茶后,便如同昨日一样,退到了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与那些书架融为了一体。
“坐。”陆老爷子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一张椅子。
林晚月依言坐下,姿态端正,目光平静地迎向陆老爷子。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个如同背景板般的老管家。气氛比在正厅和餐厅时,更加凝重。
陆老爷子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在给予林晚月无形的压力。
林晚月没有催促,也没有不安,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月白色的上衣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衬得她面容沉静,眼神清亮。
良久,陆老爷子才放下茶杯,目光如电,直视林晚月,开门见山,声音苍老却带着千钧之力:
“林女士,昨晚北辰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了你,他不惜脱离家族。”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足以压垮许多人。
“我陆瀚洲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继续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林晚月的灵魂,“你很有能力,也很有胆色,这一点,我不否认。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欣赏你的坚韧。”
这出乎意料的肯定,并未让林晚月放松,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但是,”陆老爷子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冰冷,“欣赏,不代表认可。能力,不代表合适。”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庞大的、积威已久的气势,压向林晚月:
“陆家的门楣,不是光靠一点能力和胆色就能跨进来的。它需要的是底蕴,是传承,是能够与陆家荣辱与共、并且为陆家带来助力的……价值。”
他刻意加重了“价值”两个字,目光紧紧锁住林晚月的眼睛:
“抛开你那些惹人非议的过往不谈。林女士,请你坦率地告诉我,除了让北辰为你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之外,你本人,究竟能为我们陆家,带来什么……实实在在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这话,比陆母的羞辱更加**,更加现实,也更加……伤人。它将一切情感因素剥离,只剩下冷冰冰的利益衡量。仿佛她林晚月,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需要证明自己值得被陆家“购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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