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夕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绚丽,将天边染成层层叠叠的橘红与绛紫。公寓客厅里,光线已然昏暗,唯有茶几上那个深蓝色的信封,在渐沉的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林晚月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株在风雪来临前悄然扎根的翠竹。她面前的电话听筒里,还残留着方才与陆北辰通话后的忙音。她告知了他“请帖”的事,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长时间的沉默,随即是压抑着怒火的冰冷气息透过电波传来,最后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等我回来。”
她没有焦躁不安,也没有惶恐失措。在最初的震动过后,一种奇异的冷静笼罩了她。该来的,总会来。躲避与畏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重新拿起那个信封,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冷硬厚重的质感。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在信封的右下角,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深蓝色融为一体的暗纹,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徽记般的图案,线条古朴繁复,核心似乎是一条盘踞的龙形,龙首微昂,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威严与古老的气息。
陆家的家族徽记。
这无声的标识,比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它代表着传承、权势、以及一种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森严的秩序。这不仅仅是一封请帖,这是一道来自那个庞大古老家族的、带着自身规则与意志的符召。
她轻轻摩挲着那个徽记,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前世,她困于顾家那样的所谓“豪门”,便已觉得窒息。而陆家,是比顾家高出不知多少个层级的存在,是真正盘踞在云端、掌控着巨大能量的庞然大物。那里面的水有多深,规矩有多严,人心有多复杂,她几乎可以想象。
陆北辰的“桀骜”与“出格”,恐怕正是在这种森严秩序下的反抗与挣脱。而她的出现,无疑加剧了这种冲突,成为了陆家眼中需要被“规训”或“清除”的不安定因素。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沉稳而急促。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被推开。
陆北辰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意走了进来。他甚至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前,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茶几上那个醒目的深蓝色信封上。昏暗的光线下,他冷峻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劈,眸色沉得吓人。
他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和机票,只扫了一眼,周身的气压便骤然降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那双握着卡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们竟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可怕平静,“直接找你。”
林晚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有去拿那张卡片,只是伸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他的拳头坚硬如铁,冰凉。
“总是要面对的。”她的声音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平静,“难道你能把我永远藏起来吗?”
陆北辰猛地抬头看她,黑暗中,他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的脸,仿佛要确认她这番话背后的真实情绪。
他看到了一片沉静。没有害怕,没有委屈,只有一种了然之后的坦然与……一种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她的坚韧。
“你不必去。”他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我会处理。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林晚月摇了摇头,握住他紧绷的拳头,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化解那份冰寒与愤怒:“这不是处理不处理的问题。陆北辰,这是态度问题。”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如果我躲了,在你家人眼里,我成了什么?一个需要你时刻庇护、上不得台面、甚至连面对他们勇气的都没有的女人?那样的话,我们之间,永远会横着这道名为‘陆家’的鸿沟。你抗争得越激烈,这道鸿沟反而会越深。”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稳:“我必须去。不是去接受他们的审视和裁决,而是去告诉他们,也告诉你——我林晚月,是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人。我不需要躲在你的身后。我有资格,也有能力,与你并肩。”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陆北辰翻涌着怒意与担忧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光芒内敛、脊背挺直的女人。她总是能在他被怒火和守护欲充斥头脑时,用最冷静的方式,点明问题的核心。
是啊,阻拦她去,看似是保护,实则是一种变相的不信任,是对她能力的不认可,也会将她置于一个更被动、更弱势的位置。他陆北辰认定的女人,何须躲藏?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中,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冷硬,“我陪你一起去。”
这不是妥协,而是同盟。
“不。”林晚月却再次摇头,迎上他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解释道,“老爷子请的是我,点名要‘一叙’。如果你陪我一起去,性质就变了,成了对峙,成了逼宫。那样只会让局面更加僵持,也坐实了我在他们眼中‘需要你庇护’的印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