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的人流如同退潮的海水,裹挟着议论剧情的声音和满足的叹息声,涌出红星电影院陈旧的大门。秋日午后的阳光经过影院内一个多小时的隔绝,此刻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林晚月被陆北辰牵着手,随着人流走到门外,微凉的秋风拂面,让她因影院内黑暗和温热而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掌心依旧残留着他灼热的体温和粗糙薄茧的触感,肩膀上似乎还萦绕着他坚实支撑的力量感。那一个多小时的黑暗,紧密的牵手,无声的依靠,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却又在心湖里投下了无比清晰的、荡漾不休的涟漪。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冷峻的侧脸在阳光下线条分明,神情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在黑暗中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她依靠的人不是他一般。
但这种平静,却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那点因亲密接触而产生的羞赧和无所适从。他就是这样的,做的永远比说的多,情感都藏在行动里。
两人沿着落满梧桐叶的林荫道,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他的手依旧自然地握着她的,步伐沉稳,配合着她稍慢的步子。阳光透过金黄的叶片缝隙,在他们身上跳跃着斑驳的光点,周围是悠闲的周末午后景象,有带着孩子散步的老人,有嬉笑打闹的年轻情侣。一切都显得安宁而美好。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被一个突兀而令人厌恶的声音打破了。
“晚月?真是巧啊。”
那声音带着故作惊喜的腔调,熟悉得让林晚月瞬间皱起了眉头,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顾明宇从不远处一辆刚刚停稳的、锃亮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在看清林晚月和陆北辰紧握的双手时,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掠过一丝阴鸷,随即被更深的虚伪热情所覆盖。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艳丽红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正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好奇地打量着林晚月和陆北辰。
阴魂不散。
林晚月脑子里瞬间闪过这四个字。她感觉到陆北辰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收紧了些,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无声的、带着冷意的安抚和宣告。
“顾先生。”林晚月的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维持。她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尤其是在刚刚和陆北辰经历了那样一个温情脉脉的午后之后,看到顾明宇,就像看到一只苍蝇落在了精美的蛋糕上,令人作呕。
顾明宇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笑容依旧,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她和陆北辰交握的手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北辰身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等的打量。
“这位就是陆厂长吧?久仰大名。”顾明宇伸出手,姿态摆得很足,“我是顾明宇,盛昌集团的。早就想找机会拜访陆厂长,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真是缘分。”
他绝口不提之前的种种龃龉,也不提自己项目受阻、资金链紧张的窘境,表现得如同一个初次见面的、友好的商业伙伴。
陆北辰没有伸手,甚至没有看顾明宇伸出的手。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顾明宇脸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像冰锥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假面,直抵内里的不堪。
“我们认识?”陆北辰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漠视。
顾明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陆北辰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给面子。他顾明宇在省城商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林晚月心里却莫名地涌起一股快意。陆北辰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
顾明宇尴尬地收回手,干笑两声,试图挽回颜面:“陆厂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没关系,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他将目光重新转向林晚月,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仿佛旧情未了的亲昵,“晚月,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这位陆厂长……对你很好?”
他刻意拉长了“很好”两个字,语气暧昧,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一种隐秘的、试图挑拨离间的恶意。他像是在暗示,林晚月的“过得不错”,是依附于陆北辰的结果。
林晚月清晰地感觉到,陆北辰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去,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那力道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
她不等陆北辰开口,上前半步,挡在了陆北辰身前半个身位,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顾明宇,声音清晰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顾明宇,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嘴脸。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陆厂长,”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冷峻的男人,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与亲近,“他如何待我,更不是你配过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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