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墓园的初冬寒意料峭,灰白雾气如同亡灵吐息,缠绕着第七排花岗岩墓碑。埃利奥的登山靴碾过冻硬的腐殖层,铁锹刃口在晨曦中闪着冷光。他停在一块苔痕斑驳的墓碑前,碑文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右下角手刻的星月符号依然清晰——那是二十年前他亲手刻下的标记。
铁锹刺入冻土的瞬间,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柏树枝头的渡鸦。腐叶与冰碴簌簌落下,露出半截锈蚀的圆柱体。时光胶囊的铅封上,“E·R”的刻痕被褐红色铁锈填满,像两道结痂的陈旧伤疤。埃利奥跪在泥泞中,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记忆如潮水翻涌:1999年的平安夜,祖母握着他冻红的小手,将这只贴满星空贴纸的罐头埋进树洞。雪花落在她宝蓝色羊毛围巾上,呵出的白气在睫毛凝成霜晶。“等紫丁香开满山坡时,”她的声音带着蜂蜜姜茶的暖意,“这个秘密就会发芽开花。”
可祖母没能等到春天。三个月后肺癌带走了她,十七岁的埃利奥在葬礼当天冲进墓园,用这把铁锹将树洞填成平地。如今医生宣判的“晚期胃癌”像墓穴般笼罩他,他忽然想起那个未开花的秘密。
铅封撬开的刹那,腐腥气如毒蛇窜出。
胶囊内部没有预想的棒球卡或褪色照片,只有半罐沥青状粘稠物。黑色浆液表面浮动着彩虹色油膜,如同被污染的河面。更诡异的是浆液中嵌着的物件——半枚陶瓷眼珠,虹膜是祖母特有的灰蓝色,瞳孔却裂开蛛网细纹,眼白部分沾着几缕干涸的暗红,像凝固的血泪。
“滋啦……”
眼珠突然转动!灰蓝瞳孔精准锁定埃利奥。
他踉跄后退,铁锹砸在墓碑上迸出火星。黑泥如活物般蠕动,顺着罐壁攀爬,发出湿滑的“咕啾”声。油膜折射的光斑投在青苔上,竟凝成动态画面:暴风雪中的祖母紧抱襁褓,襁褓中探出的不是婴儿手掌,而是枯树枝般的漆黑骨爪!
“幻觉……”埃利奥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诊断书在口袋发烫。
他抓起铁锹填土,黑泥却猛然炸裂!沥青液滴溅上皮靴,牛皮表面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孔缘凝结着冰晶般的幽蓝物质。脚背传来针刺般的寒意,皮肤下凸起米粒大的硬包,青黑色血管状纹路如毒藤蔓延。
第一夜,镜中倒影开始异变。
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线下,脚背硬包裂开细缝,钻出深蓝色菌丝。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叉生长,顶端绽开伞盖,伞盖下垂挂冰棱状孢子串。孢子触及的瓷砖迅速覆上霜蓝结晶,结晶表面浮现暴风雪画面:祖母的围巾被枯爪撕裂,脖颈伤口涌出沥青黑泥,泥中翻滚着更多陶瓷眼珠!
“滚开!”埃利奥点燃酒精棉扔向菌丝。
火焰触及的刹那,菌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伞盖迸裂的黏液在镜面凝成新画面:枯爪撕开祖母的棉袄,肋骨间嵌着半枚旋转的齿轮,齿轮咬合处渗出彩虹油膜……
镜子在铁锹下粉碎。玻璃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落处菌丝疯狂滋长,膨胀成手指粗的触须。触须顶端裂孔喷出霜蓝粉尘,粉尘所及之处,客厅沙发褪色霉变,电视屏幕爬满冰裂纹,全家福照片里祖母的脸被结晶覆盖,只余灰蓝眼窝的空洞。
污染在沃尔玛彻底爆发。
埃利奥冲向药品区寻找消毒剂,脚背菌丝却暴长触须,刺破牛仔裤扎进冷藏柜玻璃门。霜蓝结晶如瘟疫蔓延,三秒内覆盖整个乳制品区。冰柜中的牛奶盒鼓胀爆裂,涌出粘稠黑泥;酸奶瓶长出陶瓷眼珠,在货架上骨碌转动;冷鲜鸡塑料膜下钻出羽毛状蓝晶,鸡爪扭曲成枯枝形态。
“魔鬼!他是魔鬼!”红发女人打翻购物车尖叫。
人群推挤中,埃利奥撞倒堆成金字塔的罐头山。番茄酱罐滚落爆开,猩红酱汁与黑泥混合成紫黑色沼泽,沼泽中浮出数十枚旋转的眼珠。防暴警察的盾牌撞开货架,催泪瓦斯与菌丝粉尘混合成致命毒雾。
埃利奥踹开通往仓库的后门,警笛声撕裂黄昏。
图书馆古籍区的羊皮卷藏着真相。
埃利奥用喷火器逼退追兵,撞开尘封的“异常事件档案库”。火光舔舐着1890年版《时空裂隙污染实录》,插图正是沥青状黑泥。褪色墨水记载:“平行时空记忆残片,以宿主执念为饵,结晶化现实载体……”
泛黄照片滑落:1943年暴风雪夜,祖母怀抱正常婴孩站在谷仓前。背面钢笔字颤抖:“时空风暴撕裂圣诞夜,两个埃利奥坠入雪堆。我选择了左边哭声响亮的这个。”
血在埃利奥耳中轰鸣。胶囊里的枯爪婴儿,是未被选择的另一个自己。
菌丝触须猛然刺入书页!羊皮纸结晶化,浮现动态影像:年轻祖母将熔化的银器浇进树洞,黑泥沸腾中她的右眼爆裂,飞溅的瓷片与银液融合凝固。她颤抖着抠下残余眼球扔进树洞,用最后力气封上铅盖。
“原来眼珠是这么来的……”埃利奥抚过左颊囊肿,皮下蠕动感如毒虫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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