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灰尘在光束里跳舞时,我正用棉签擦拭那颗预言水晶球。
它原本是祖父的遗物,藏在老樟木箱底,裹着褪色的红绸。球身是深海的幽蓝色,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痕里都渗着淡金色的光,像被封印的星屑。祖父说,这是他从海底古墓里挖出来的,能“照见命运的褶皱”——但前提是,你要愿意为裂缝买单。
我摸着球身上最深的那道裂痕,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纹路。那是祖父的笔记里提到的“命门”:“裂痕越深,预言越真;但每道裂痕,都会从现实里剜走一块东西。”
我需要答案。
三天前,我在医院的长廊里接到电话,母亲突发脑溢血,抢救室的红灯亮了七个小时。等我赶到医院时,她躺在病床上,瞳孔散得像两潭死水,床头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医生说:“准备后事吧。”
我攥着母亲的手,她的皮肤冷得像块冰。我想起小时候,她总在我发烧时用湿毛巾敷我的额头,哼着跑调的童谣。我想起去年她生日,我因工作缺席,她把蛋糕藏在冰箱里,等我回家时,奶油已经化了,黏在盒盖上,像滴凝固的眼泪。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对着水晶球呢喃,“我想在她倒下前抱住她,想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水晶球突然震颤起来。
幽蓝的光从裂痕里涌出来,在我手背上烙下淡金色的印记。我看见画面在球心浮现:母亲穿着蓝布衫,站在老房子的院子里,手里举着个铝制饭盒,朝我招手。饭盒里是刚蒸好的包子,白汽裹着肉香,模糊了她的脸。
“这是……”我凑近球身,额头贴上冰凉的球面,“今天的早饭?”
画面突然扭曲。母亲的脸开始模糊,饭盒里的包子变成了蠕动的蛆虫,铝盒的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我猛地后退,水晶球“咔嗒”一声裂开,最深的那道纹路里掉出片碎金,落在地毯上,烫出个焦黑的小坑。
“你许了愿。”
声音从球心传来,是祖父的嗓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我抬头,看见球身裂痕里浮现出祖父的脸,他的眼睛是两枚铜钱模样的黑洞,能吸走所有光线。“预言水晶球的代价是——”他的指尖划过球身的裂痕,“你要用现实里的东西,填补预言里的空白。”
第一次填补是在凌晨两点。
我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摸黑去卫生间。经过母亲的病房时,门虚掩着,我看见里面亮着灯。护士坐在床头,正给母亲换尿袋。
“阿姨,我妈她……”我扒着门框,声音发颤。
护士抬头,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她的脸开始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头。她的嘴张得很大,却没有声音,只有黑色的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来,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尖叫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椅子。等我再抬头时,病房的门已经关上了。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见母亲的床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摆着个铝制饭盒,盒盖开着,里面是爬满蛆虫的包子。
而我的右手,正攥着片碎金。
第二次填补是在黄昏。
我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粥。收银员是个穿红裙子的女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递过钱,她找零时,指尖突然变成青灰色,像泡在水里太久的萝卜。
“您的找零。”她把硬币放在我手心,硬币上沾着黏液,滑得像块鼻涕虫。
我刚要说话,她的脸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她的喉咙里发出青蛙般的叫声,指甲长得老长,刺穿了我的手腕。
我痛得摔倒在地,硬币滚到货架底下。等我爬起来时,便利店空无一人。货架上的泡面包装上,印着母亲的笑脸——是那张她举着铝饭盒的照片,只是她的脸已经腐烂,眼睛是两个血洞。
而我的左手,多了片碎金。
第三次填补是在深夜。
我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她的体温已经凉透了,可我总觉得她在动,手指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挠着我的掌心。
“妈,你别走。”我哭着说,“我还没带你去看海,还没给你买新围巾,还没……”
母亲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的眼睛是两枚铜钱模样的黑洞,能吸走所有光线。她的嘴张得很大,黑色的液体从喉咙里涌出来,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我直甩手。
“小棠,”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旧木桌,“你许的愿,要拿什么来换?”
我看着她身后的水晶球。它悬浮在半空中,裂痕里渗出金色的光,像无数条细小的蛇,正从球里爬出来,缠住母亲的脚踝。
“我……我给你。”我摸向口袋里的碎金,把它们全倒在手心里,“这些都给你,求你别带走她。”
母亲笑了,她的脸开始融化,像块化了的蜡。她的身体里爬出无数金色的线,缠住我的手腕、脚踝、脖子。我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