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矗立在黑森林腹地,像一根刺入腐烂血肉的断骨。塔身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墨绿色苔藓,散发出浓烈的腐殖土腥气、朽木霉味和一种更深邃的、如同巨大伤口在潮湿中缓慢溃烂的甜腥气息。没有门,没有窗,只有塔顶一个狭窄的、被藤蔓缠绕的石台。风穿过密林,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卷起塔下堆积的、散发着动物尸骸恶臭的落叶。
拉文泽尔蜷缩在塔顶冰冷的石板上。这里只有一张铺着霉烂稻草的破床,一个积满灰尘的陶罐,以及……她唯一的“珍宝”。那头发。浓密、光滑、如同流淌的熔金,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铺满了大半个塔顶地面,甚至沿着石壁的缝隙,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蜿蜒向下生长,一直垂落到塔底那片被阴影笼罩的腐叶堆中。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非自然的柔光。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垂在胸前的金发。指尖传来冰凉、柔韧的触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植物根须般的微弱搏动。这头发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是她生存的依靠,也是她无法逃脱的……枷锁。
塔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锁链拖地的“哗啦”声。是戈特尔,那个将她囚禁于此的女巫。她佝偻着背,像一团移动的阴影,手里提着一个散发着馊味的粗麻布袋。
“拉文泽尔!”戈特尔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石壁,穿透了风声,“头发!放下来!”
拉文泽尔麻木地起身,走到石台边缘。她不需要用力,只需一个念头——那如同金色瀑布般的长发便自动地、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塔壁的沟壑,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一直垂到戈特尔的脚边。
戈特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她放下麻袋,伸出枯爪般的手,抓住一把垂落的金发。那动作并非梳理或抚摸,而是如同农夫抓住一把待割的麦穗!她猛地用力一拽!
“唔!”塔顶的拉文泽尔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尖锐的、如同头皮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发根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根须被强行扯断!那痛感深入骨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被抽取的空虚感。
戈特尔毫不在意。她粗暴地将拽下的金发缠绕在手臂上,一圈又一圈,如同收获战利品。那金色的发丝在她灰暗的皮肤上缠绕,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然后,她将带来的粗麻布袋系在发梢末端,拍了拍。
“拉上去!”命令简短而冰冷。
拉文泽尔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意念微动。那沉重的麻袋便被长发缓缓地、平稳地吊起,沿着塔壁上升。长发承载着重物,却不见丝毫吃力,仿佛那并非头发,而是无数条坚韧的钢索。
麻袋被提上塔顶,里面是几块坚硬如石的黑面包和一小罐浑浊的雨水。戈特尔的声音再次从塔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养好你的头发,孩子。它是你的命,也是……我的财宝。”脚步声和锁链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森林的呜咽声中。
拉文泽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头皮被撕裂的剧痛还在持续,带着阵阵灼烧感。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摸头顶。指尖传来湿滑粘腻的触感——不是汗,是血!一丝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正从被暴力扯断的发根处缓缓渗出,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她看着那滴落在石板上的暗红色血珠,又低头看向塔下那片被长发覆盖的腐叶堆。一股冰冷的绝望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这头发!这该死的头发!它连接着戈特尔的贪婪,也汲取着她的生命!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在她心底骤然亮起。
剪掉它!
剪断这束缚!剪断这被诅咒的联系!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火般疯狂蔓延!它压倒了恐惧,压倒了戈特尔的威胁!自由!哪怕只有一瞬间的自由!也比这永恒的囚禁和痛苦要好!
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在狭小的塔顶疯狂搜寻。没有剪刀,没有利刃。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石台边缘一块凸起的、带着锋利棱角的黑色燧石上!
就是它!
拉文泽尔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掰下那块燧石!石片边缘参差不齐,却异常锋利!她紧紧攥着燧石,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她走到石台中央,抓起一大把垂落在地的金色长发。发丝冰凉柔韧,在她手中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将燧石锋利的边缘,对准了那一大把浓密的金发!
用力!割下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裂帛般的脆响!
燧石边缘划过发束!几缕金色的发丝应声而断!轻飘飘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成功了?!
拉文泽尔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自由!她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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