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里的江湖 第342章 芦苇荡里的碎光

河水绿得像块被洗软的翡翠，岸边的芦苇丛摇摇晃晃，把影子投在水里，搅得碎光一片。阿香拎着竹篮走在前面，鞋尖沾着的泥蹭在青石板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印。

“慢点走，”小石头在后面追，手里攥着两根刚折的芦苇杆，“前面有片泥滩，滑得很。”

阿香没回头，脚步却慢了些。竹篮里的红糖馒头散发着甜香，混着芦苇的清腥气，倒有种说不出的好闻。她想起早上在灶房，他说要牵着她的手时，自己慌乱得差点把锅盖扔了——现在想想，倒盼着那片泥滩真的滑。

芦苇荡深处忽然传来“嘎嘎”的叫声，惊得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阿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躲，正好撞进赶来的小石头怀里。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过来，烫得她想缩手，却又没动。

“是野鸭子，”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吓着了？”

阿香抬头，看见他下巴上沾着片芦苇叶，忍不住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叶尖，他忽然低头，两人的鼻尖差点撞上，呼吸都搅在了一起。她像被烫着似的往后退，脚却真的踩进了泥里，“哎哟”一声往水里倒。

这次小石头抓得很牢，拽着她的胳膊往岸上拉。泥水溅了两人一身，阿香的布鞋彻底湿透，沉甸甸地坠着，却忍不住笑：“你看，真滑吧。”

“还笑，”他皱着眉帮她擦裤腿上的泥，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鞋湿了难受不？我背你吧。”

阿香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话虽这么说，脚步却真的沉，每走一步都要往泥里陷半分。

小石头没再劝，只是放慢脚步跟在她旁边，时不时伸手扶一把。阳光穿过芦苇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阿香偷偷看他，忽然发现他耳根又红了——原来他也会慌。

“快看！”他忽然指着前面的水洼，“野鸭蛋！”

水洼边的枯草里，果然卧着几只青白色的蛋，圆滚滚的，沾着点泥。阿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蛋往竹篮里捡，指尖碰到蛋壳时，暖乎乎的，像揣着几颗小太阳。

“一共五颗，”她数着，眼睛亮晶晶的，“够做茶叶蛋了。”

“够了够了，”小石头凑过来看，“再捡该被野鸭子啄了。”

正说着，芦苇丛里真的钻出只野鸭子，扑棱着翅膀冲过来。小石头赶紧把阿香往身后护，自己张开胳膊挡着，嘴里还“嘿”地喊了一声，逗得阿香直笑。野鸭子被他唬住，盘旋两圈飞走了，他却还保持着护着她的姿势，侧脸在碎光里显得格外认真。

“傻样，”阿香推了他一把，“鸭子都飞了。”

他这才回过神，挠挠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怕它啄着你。”

往回走时，阿香的鞋还是湿的，却没那么沉了——因为小石头悄悄把她的竹篮拎了过去，里面装着野鸭蛋和红糖馒头，沉甸甸的，他却拎得很稳。阳光穿过芦苇荡，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像被风吹软的线，缠在了一块儿。

阿香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忽然觉得，这趟湿了的布鞋，沾了的泥水，都值了。就像这芦苇荡里的碎光，看着零散，却把整个世界都照得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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