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离戎昶的身影便折返回来,喉间滚过一阵轻咳,打破了酒楼雅间里的静谧。
阿茵与涂山璟默契地松开相握的手,衣摆轻轻垂落,指尖残留的温度却还未散去。
“昶,何事折返?”涂山璟抬眸,声音温润,目光落在离戎昶略带局促的脸上。
离戎昶挠了挠头,“我忽然记起明日有桩要紧事需商议,若是没扰到你们,不如这会儿便细说一番?”
阿茵侧头看向涂山璟,“我正好想出去逛逛这街景,你们慢慢聊便是,等聊完了,你寻我就好。”
涂山璟眸色柔和,应了声“好”,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雅间门口。
阿茵离开酒楼后,并未走远,只是在附近的街巷间随意闲逛。
方才与涂山璟的一番深谈,虽解开了心结,却也勾起了许多前世今生的复杂思绪,让她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正望着街边一个做糖人的老伯出神,一道熟悉而略带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他惯有的慵懒腔调: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阿茵闻声,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谁。
她转过身,果见防风邶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一身醒目的红衣在灰暗的墙垣衬托下,如同泼洒开的浓墨重彩。
只余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带着玩味的笑意,在街市的光影中格外跳脱醒目。
她静静看着他,问道:“是巧遇?还是你特意寻我?”
防风邶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猜?”
“我不猜。”阿茵别开脸,目光落在街边叫卖的天灯上。
“怎么了,”防风邶踱步走近,在她身侧停下,微微倾身,仔细打量她的侧脸。
“果子今日心情不佳啊。让我猜猜…”
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一丝洞察的光芒,“是知道了,原来你觉得残忍至极的事情,竟然是你那心爱之人,在背后推动扶持的?”
阿茵蓦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向他,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防风邶被她看得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该不会…是被我的美貌所迷惑了吧?”他语气轻佻,带着惯常的调笑。
阿茵嘴角微微抽动,无语地撇开眼:“我只是想知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聪明?”
“那就是被我猜对了?”
防风邶笑意更深,带着几分探究,“怎么,对他失望了?发现你眼中皎皎如明月的青丘公子,原来手上也不那么干净?”
阿茵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璟本就精通商道。他曾说过,天下之事,无论大小,皆是生意往来,利弊权衡…唯独‘情’字不是。”
“唯独‘情’不是?”防风邶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话,低低笑了起来:
“哈哈,有趣。我与涂山氏做了几百年的生意,这些生意大多经涂山璟之手,从未占过什么便宜。
他永远算无遗策,永远处于上风。
似乎…”他顿了顿,看向阿茵,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也只有在与你相关的事情上,他才肯吃亏,才不会计较。”
阿茵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街市喧嚣,人声鼎沸,两人之间却仿佛隔开了一层无形的静谧。
“怎么不说话?”防风邶追问。
“不想说。”
阿茵的目光投向远处熙攘的人群,隔了许久,声音才轻得像叹息般响起:
“就是觉得,在这里待得久了,接触的人和事多了,才发现,很多事…并不是我原本想象的那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算计和考量。
简单的是非对错,有时候…好像并不能解释所有。”
防风邶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又似有深意:
“我看啊,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人心向背,利益盘根错节,本就是这世间运转最底层的法则,有什么可意外,又有什么值得如此怅惘?”
他顿了顿,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阿茵微蹙的眉心上,语气难得地掺入了一丝复杂的、近乎劝解的味道:
“而且,涂山璟是四世家的话事人,青丘的继承人。
他需要考虑、考量的事情有太多,家族、盟友、生意、局势…桩桩件件,都不能行差踏错。
他身上扛着的担子,远比你以为的要重。
这样的人,是不能像寻常人那般…随意任性的。”
这话说得平静,甚至听起来依旧带着他惯有的疏离腔调。
防风邶原本或许并不想帮涂山璟说话,但他…大概是不想看她那么难过。
“或许吧。”
阿茵并未反驳,只是低声道:“我知道,璟在努力。
他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
也知道,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伤害我。
“既然都知道,那你在难过什么?”防风邶一针见血地问道,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她平静表面下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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