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那句“知足”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将陆深心中那点危险的妄想牢牢锁住。然而,压抑往往催生更剧烈的反弹。张瑞那彻底蜕变后的明媚身影,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魅影,日夜啃噬着陆深的理智。那份对“完整”女性身体的渴望,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长,与日俱增的性别焦虑、对江辰无望爱恋带来的卑微感,以及对自身处境深刻的厌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身体上那最后一点男性残留。它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不纯粹”,他的“赝品”身份。他害怕在更衣时被旁人窥见,恐惧在与江辰可能的(哪怕只是他幻想的)亲密接触中暴露这份“瑕疵”。这种焦虑甚至开始影响他的睡眠,他会在深夜惊醒,下意识地触摸那片区域,被一种巨大的羞耻和恶心感淹没。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穿着华美礼服却戴着沉重脚镣的囚徒,而张瑞,则是那个砸碎了脚镣、看似获得自由的人。这种对比带来的痛苦,远胜于以往任何一次身份认同的危机。
时机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午后到来。李宛难得有半日闲暇,让陆深陪同她去“云水阁”做例行护理,并顺便去星辉天地挑选几件新季服饰。这是陆深成为助理后,少数几次与李宛进行的、带有私人休闲性质的外出活动。
整个过程,陆深都表现得异常沉默和心不在焉。他机械地履行着助理的职责,为李宛拿着包,递上茶水,但目光时常失焦,思绪早已飘远。李宛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在公共场合并未点破。
直到做完美容护理,两人在“云水阁”VIP休息室的私密茶室里小憩时,气氛变得格外安静。窗外绿意盎然,室内茶香袅袅,本该是放松的时刻,陆深却感觉心跳如鼓,手心冰凉。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李宛正优雅地品着茶,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景致上,神态放松。陆深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颤抖的、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突兀地开了口:
“李姐……”
李宛闻声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带着一丝询问。
陆深不敢看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声音因极度紧张而断断续续:“我……我想……我想做一个手术。”
“什么手术?”李宛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陆深的脸色瞬间惨白,他闭上眼,仿佛即将奔赴刑场,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睾丸切除手术。”
话音落下的瞬间,茶室里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鸟鸣声都消失了。陆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他等待着,等待着李宛的震惊、斥责、或者冰冷的拒绝。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来临。
李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得像两口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她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那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陆深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李宛缓缓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她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陆深猛地抬起头,撞上李宛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我受不了了……那里……像个怪物……我不完整……我配不上……我……”他想说“配不上江总的目光”,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是崩溃地重复着,“我想彻底一点……求您了,李姐……”
他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在唯一的掌控者面前,撕开了所有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和最深切的乞求。
李宛看着他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审判。
良久,就在陆深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李宛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酷的仁慈:
“你想清楚了?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你以后的人生。”
陆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想清楚了!我不后悔!求您成全我!”
李宛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最后,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不存在。
“好。”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然后,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权威:“陈博士,是我。安排一下,陆深,做睾丸切除。对,彻底清除。时间尽快,老规矩,绝对保密。”
电话挂断。李宛看向依旧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陆深,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平静。
“回去准备吧。具体时间,陈博士会通知你。”她说完,便重新端起茶杯,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请求和决定,从未发生过。
陆深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李宛会答应,更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轻易。没有质疑,没有劝阻,只有一句“你想清楚了?”和一句“好”。
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同时席卷了他。他成功了?他即将得到梦寐以求的“完整”?但为什么,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坠入无边深渊的冰冷和虚无?
孤注一掷,求雌得雌。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许可”,却也亲手将自己推向了最终极的、不可逆的雌化深渊。这条路的前方是什么,他已不敢去想。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名为“青鸟”的最后一丝痕迹,将随着那最后一点男性特征的切除,被彻底抹去。世间将只剩下“陆深”,一个被精心制造出来的、彻头彻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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