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后那几近失控的情感波澜,让陆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自我厌恶中。他像一只受惊的困兽,在理智与情感的夹缝中痛苦挣扎,夜不能寐,白天也显得心事重重,工作效率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这种异常的状态,自然没能逃过李宛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
周三下午,处理完一批紧急文件后,李宛没有让陆深立刻离开,而是示意他坐下,并亲自起身,走向角落那个小巧精致的咖啡机,开始慢条斯理地研磨咖啡豆。这个举动非同寻常,以往这些都是陆深的分内事。
“最近看你心神不宁的,是身体还没恢复好,还是……有什么心事?”李宛背对着陆深,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浓郁咖啡香,却为这场谈话平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私密氛围。
陆深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他张了张嘴,想用惯常的“没事,只是有点累”来搪塞过去,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连日来的情绪积压,对自身变化的恐惧,以及对江辰那份无法言说、又无法抑制的情愫,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而眼前这个看似疏离、实则掌控着他一切的女人,此刻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想要倾诉的磁场。
李宛将两杯香气四溢的黑咖啡端到茶几上,自己先在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然后示意陆深坐在对面。她没有催促,只是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液体,目光平静地落在陆深身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耐心的等待。
这种沉默的包容感,成了压垮陆深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李姐……我……我好像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他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困扰——身体改变后带来的陌生感和随之而来的、对自身魅力诡异的在意;周围人目光变化带来的不适与一丝隐秘的欢喜;还有……那种对江总产生的、不该有的、却越来越强烈的关注和心悸。
他没有直接使用“爱慕”或“倾慕”这样的词语,但那种慌乱、羞耻又无助的语气,已经将他的心境暴露无遗。他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向唯一可能理解他处境的人,倾诉着内心的恐惧和迷茫。
“我知道这样不对……很危险……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讨厌这样的自己……”陆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啜泣,他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着。这是他成为“陆深”以来,第一次如此彻底地卸下所有伪装,展现出最真实的脆弱。
李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责备的表情。她等陆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变得不像自己?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你,才是‘你自己’?”
陆深愣住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李宛。
李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是那个在训练营里挣扎求生的‘青鸟’?还是那个初到星曜时,充满戒备和仇恨的潜伏者?”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陆深,你要明白,从你接受‘木兰计划’改造的那一刻起,从你踏入星曜的那一刻起,那个所谓的‘你自己’,就已经不存在了。”
她放下咖啡杯,目光重新聚焦在陆深脸上,变得锐利而深刻:“生存, adaptation(适应),是刻在生物骨子里的本能。你现在感受到的一切——对自身外貌的在意,对异性目光的敏感,甚至是对强大庇护者产生依赖和倾慕——这些都是你这具身体、这个被重塑的大脑,为了在新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而产生的最‘自然’不过的反应。”
“自然?”陆深喃喃重复,眼中充满困惑。
“没错,自然。”李宛的语气带着一种冷酷的清醒,“你现在是一个女人,一具被精心雕琢得日益完美的女性身体。产生女性的情感和**,渴望被关注、被认可、被强大的异性吸引,这有什么不正常?这恰恰证明,‘改造’是成功的,你正在越来越‘适应’你的新身份。”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深心中的迷雾。李宛没有安慰他,没有指责他,而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性,将他的挣扎归结为一种“成功”的适应。这让他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但同时又奇异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他的罪恶感,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可是……江总他……”陆深依旧无法释怀对江辰的那份心思。
“辰儿?”李宛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强大,英俊,掌握着你的命运,对你表现出越来越多的‘兴趣’。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会对他产生感觉,再正常不过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个客观现象,“甚至,从某种角度说,你能对他产生这种感觉,对我、对星曜,才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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